還別說，我會講故事可是經過我太太認證的（雖然她現在大概不會承認），何也？我就是靠講故事追上她的。什麼故事？各位絕對不會相信，是「西安事變」，蔣介石如何輕信張楊，從洛陽直飛西安，被軟禁後南京要討伐，宋美齡如何力排眾議，深入虎穴英勇救夫……聽得她滿手是汗，直問「然後呢？然後呢？」我就知道她跑不掉了。

        好，不鬼扯了，接下來講三個外交的小故事，按時間順序，一個機智的，一個悲憤的，一個羞愧的。

一

        1960年甘迺迪當選美國總統，讓中華民國相當尷尬，因為競選期間孔宋兩家在美國公開支持尼克森，因此甘迺迪當選之後，曾經說出「I will forgive, but not forget.」這番話，可見當時兩國關係相當微妙，如履薄冰。數月後華府有一個社交場合，冠蓋雲集，政壇名人、名媛淑女都到場不少；當時正值環球小姐選美期間，美國小姐與中國小姐（中華民國小姐）均出席晚宴，與中華民國駐美大使蔣廷黻合影。此時有一位記者詢問蔣大使：

「中國小姐和美國小姐，您喜歡哪一個？」

        這個問題實在很難回答，如果回答中國小姐，似乎對盟邦美國有些失禮；但如果回答美國小姐，豈不是阿諛過分自喪國格？那麼，蔣大使是怎麼回答的呢？

「中國小姐也好，美國小姐也好，她們哪個喜歡我，我就喜歡她！」

二

        1978年12月16日（美國為15日），美國總統卡特宣佈將於次年1月1日與中華民國斷交，這是美國有史以來第一主動與「友好國家」斷絕外交關係。由於時間非常緊迫，駐美大使館所有人員都忙得焦頭爛額，許多僱員甚至覺得前途茫茫。到了12月31日下午四點，奉派前來華府談判的楊西崑次長，在淒風苦雨的雙橡園主持降旗典禮。當時每一個人臉上都是淚水，楊次長鼓舞大家：「We shall return!」

        儀式結束之後，天色昏暗，全場鴉雀無聲，陡然之間，安全局參事汪希苓的女兒，淚流滿面對著在場的國務院中華民國科科長費浩偉（按此人雖為中華民國科科長，但對台灣並不友善）厲聲問到：

「Mr. Feldman, are you satisfied?」

此一故事，在場的外交官馮寄台，記者傅建中都親眼目睹，並事後追記，唯在翻譯上，馮寄台在文中直譯為：「費浩偉先生，你滿意了嗎？」而傅建中則譯為：「費浩偉先生，你現在高興了吧？」

        很意外的是，在汪希苓的回憶錄「功與過」裡，並沒有記錄這一件事。

三

        1996年，我在美國阿肯色大學擔任博士後研究員，適逢中華民國駐美代表魯肇忠來校演講。阿肯色大學並不是一個名校，魯代表為什麼會來這兒？主要是因為當時的總統柯林頓出身阿肯色州，並曾擔任州長及阿肯色大學法律系教授；而當時被任命擔任美國在台協會理事主席的鄔杰士(James Wood)也是阿肯色州人。

        當時台灣有一股重返聯合國的聲浪，魯代表在演講中不斷鼓吹此事，同時為表示中華民國與美國關係的緊密，特別強調，他每到美國任何一個地方，都會跟美國政要講，他隨身帶著支票本(check book)，我們台灣有錢，是來買東西的。魯代表面露得意笑容，右手擺出簽支票的手勢，唱作俱佳。

        坐在台下的我，偷覷四周的老美聽眾，多半都露出鄙夷的神色。而我的臉上發燒，真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田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