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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董應舉為黃承玄舉薦沉有容 明石道友嫁禍顏思齊笨港倭寇
2012/07/24 16:01:01瀏覽779|回應0|推薦26
「歷史考証:西元1617年,明萬曆四十五年,倭患再起。東湧(今稱東引)偵倭官員董伯起遭倭國挾持,萬曆四十五年由倭人頭目明石道友護送回閩,沈有容與明石通友會於小埕,經沈有容勸告,明石道友心悅誠服,不久,東沙(今稱東莒)據報有倭寇盤據,當時巡撫黃承玄檄令參將沈有容興師,於是沈有容派水軍圍東沙島,並透過明石道友修書一封,頭目桃煙門願意投降,於是生擒六十九人....」「今東莒老頭山之大埔石刻還雋刻著─萬曆疆梧,大荒落地,臘後狹日,宣城沈君有容,獲生倭六十九名於東沙之山,不傷一卒。閩人董應舉題此。」

一、1617~董應舉為黃承玄分憂~舉薦沉有容
西元1617年春,明朝萬曆四十四年,福建省省城,巡撫府衙的公堂。日暮中的府衙公堂內,衙役皆已退堂,剩得一片暮氣沉沉;卻見一老者,仍坐於昏暗的公堂之上,且似正伏案寫著書信或奏章。老者髮鬚盡白,時而伸手撫鬚喟嘆,時而搔著滿頭稀疏的白髮;猶似思緒陷入困頓之中,兩眼茫然。「海疆倭患再起。唉~~焉得豪傑,為我蕩寇分憂啊?」喟然長嘆聲中,但見這滿眼臉愁容的老者,身上穿著,身前有一有方塊蟒龍刺繡的官袍;且見一頂烏紗帽就擺在桌案上。原來這愁容滿面,白髮蒼蒼的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大明國一品封疆大吏,當任的福建省巡撫大人─黃承玄。桌案攤開的一張奏章上,但見黃承玄一隻枯槁的手,巍巍顫顫的舉著毛筆,一聲聲喟然長嘆之餘,卻始終久久無法下筆。「這可怎麼辦好啊?唉~~倭寇侵擾沿海,我福建有數萬水師官兵,卻是百般找藉口推託,竟無一人敢出海去偵察倭寇動向。就算我重金懸賞,終徵得水師把總董伯起出海偵倭。可這董伯起,出海偵倭後,已近月餘,卻竟是一去不回;連一點消息都沒有。恐是凶多吉少啊!!唉~~數萬水師,軍中卻無一可用之兵啊。這可怎麼辦啊!!」無怪,這福建巡撫黃承玄,要不住的喟嘆煩惱。正是月前,原本平靜已久的海疆,卻再度有倭寇侵擾,甚至登岸燒殺劫掠。導致承平日久,沿海村莊的百姓,驚慌失措,競相奔入省城。福建省城的百姓,乍聽倭寇來了,頓讓整個省城,更陷入一片風聲鶴戾的恐慌;甚且白日裡,連得省城的城門,亦都如臨大敵般的緊閉。

「百姓手無寸鐵,害怕倭寇也就罷。但巡海道及水師軍,原本就該屏障海疆。有倭寇自海上入侵,這巡海道及水師軍,本該出海,並將這些入侵的倭寇,給殲滅或驅離。誰知,這水師軍的官兵,居然個個貪生怕死。又是藉口整修海船,又是藉口海象不佳,又是藉口風向不對。硬是推託閃躲,不肯出海去驅離倭寇,或與倭寇交戰。可恨呀~~我雖身為福建巡撫,堂堂朝廷的一品封疆大吏。但面對倭寇的侵擾,及巡海道水師軍的怕死畏戰,卻竟是莫可奈何?~操~~我這巡撫還幹得真窩囊啊...」搔著越來越稀疏的白髮,黃承玄越想,越是滿懷憤怒;索性憤而將手中的毛筆,頓擲到的地上。但黃承玄憤怒又如何?畢竟近月來,調遣水師兵的過程中,多少黃承玄也知道─有些海疆巡海道的水師兵營,居然已有多年,竟都未拿到分毫朝廷的軍餉。導致有些水師營,甚連官兵日常的伙食,都欠缺,吃的個個面黃饑瘦。正是朝廷,讓水師官兵,吃不飽、穿不暖;且拖欠軍餉數年。如此,朝廷已先失信於水師官官,卻又如何能讓水師營的官兵,願意聽從朝廷的命令;甚至甘願冒著犧牲性命的危險,為國家社稷,為朝廷效命。

黃承玄,事實上,一二個月前,也還是滿頭的黑髮。只是海疆出現倭寇侵擾以來,黃承玄只因日夜憂愁,常感內外交迫;短短月餘之間,竟使得滿頭的青髮,盡變成蒼蒼白髮;有如月餘之間,竟是老了一二十歲。「更可恨的是。朝廷中那幫把持朝政的閹宦。去年初,琉球國中山國尚寧,就已遣密使渡海來到福建,並告知我─說是倭國造船三百,企圖派大軍渡海佔領東蕃島之事。萬一倭國佔領了東蕃島,如此倭寇在海上就更有了穩固的巢穴,豈不對我大明國的海疆,更造成威脅。且倭寇以東蕃島為屏障,往後要入侵我福建海疆,豈不亦更有恃無恐。此軍情,何等重大。但我十萬火急的,寫了奏章,將此事上報朝廷。希望朝廷能加強我海疆的戍衛,增加我水師軍的兵力,以嚴防倭寇入侵。甚或,我大明國該派兵出海,將欲佔領東蕃島的倭兵,于以驅離;如此也才能保我東南海疆之安。怎料朝廷,魏忠賢那幫閹宦,卻硬將我的奏章壓下。甚至還向我索取賄款,待賄款到手,才願將此十萬火急的奏章,呈上個皇上。唉~~肉腐生虫啊,再任得魏忠賢這幫閹宦胡為,我大明國再如此下去,焉能不亡啊....」乍想到朝中魏忠賢那幫跋扈的閹宦,一時黃承玄,更由不得怒火中燒。"嘔"的一聲,一陣心絞痛,黃承玄滿臉通紅,只覺喉頭一陣緊縮腥甜;頓便在桌案上的奏章,嘔出了一口鮮血來。鮮血在奏章的宣紙上,有如一幅畫般的渲染漫開,或許心之所繫之故。這時黃承玄,但見那宣紙上漫開的血漬,竟像是一艘海船的形狀。

暮氣沉沉的府衙公堂內,越加昏暗,黃承玄伸手點了桌案上的一根蠟燭。昏沉沉的燭火,漸映照黃承玄的臉龐,皺巴巴的老臉,直更淒慘。滿佈皺紋的憔悴的臉上,但見黃承玄,時而撫鬚,時而搔頭,時而抹臉,時而揉眼;果真是一付憂國憂民,百般無奈,愁苦萬狀。「舉國皆貪啊。朝廷的軍款撥下來,經手的官員層層盤剝,稱之為理所當然的"規費"。及到地方,款項早已所剩無幾。水師營的海船破舊,亦無力再造新船,軍械火砲早已不堪使用,十多年卻未再有新造者。時下滿朝野,一片貪風鼎盛,我又奈何?!~甚者,儼然貪腐行賄,已然成了加官晉碌的終南捷徑。而自許清流者,當此貪風之下,更是無容身之地。譬若東林黨人,以清廉為官自許者,而今更被魏忠賢其閹黨,或大興文字獄迫害,或以東廠錦衣衛暗殺。畢竟閹黨爪牙遍天下,朝野盡是其眼線。皇上又已四十年未上朝,權勢更全落於閹黨之手。唉~~就算我是一個封疆大吏,但見這些閹黨迫害忠良,看了都害怕啊。亦不得不明哲保身啊...」。「再別說,我上書朝廷,言明倭國若佔領東蕃島,恐對我大明國海疆不利。怎料,魏閹竟只派一個小宦官來,對我屐指氣使。傳話~說什麼:"魏公公不知東蕃島在何處?想是海上的彈丸荒島,無足輕重之地。所以就算倭國發兵攻佔,彼彈丸之島被倭國佔領了去,又干我堂堂中國何事?」。「"唉~~魏閹,原不過就是個市井無賴賭徒,無知鼠輩,可今竟權勢比天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我等朝臣,為了茍且官位,更盡得向其下跪臣服。此等無知小人當權,真是國家社稷之不幸啊。慚愧啊。若有點骨氣的讀書人,不甘與小人同流,不肯受辱,都早已罷官歸去。而我,縱有一省巡撫的空名,將來或更將留下罵名,難免受世人訕笑啊...」怨嗟聲中,但想及此,明知上書朝廷亦無用,索性黃承玄,便將桌案上的奏章,揉成了一團;憤而丟入廢紙簍裡。


府衙公堂內。正當黃承玄,對於海疆倭寇侵擾之事,倍感束手無策之際。這時,有一個府衙的衙役,快步進了公堂,隨即,便報說『啟稟大人。剛剛董應舉大人的家僕,送來一封書信,說是要給大人。請大人過目!!』。"董應舉"正是與黃承玄,曾同朝為官的至交好友。且兩人,殿試科舉,進士及第,僅差兩年,因此在朝中的眾臣之中,交情自又更好。而且這董應舉,擅詩書,最是有讀書人的骨氣。然而,當此滿朝野貪風熾盛之際,卻也因這讀書人的骨氣,壞了董應舉的仕途。原因,正是二年前,董應舉正任御史之職。而這御史大人,原本該是代天巡狩,以監察彈劾待忽職守,或懲戒貪贓枉法的不法官員。當時的董應舉,正身兼工部侍郎,督辦鹽政業務。而這朝廷的鹽政業務,原本就是個油水豐厚的大肥缺。於是董應舉兼領鹽政之後,眼中所見,便盡是朝野百官,串通成一氣,個個上下其手,分贓分食鹽政的油水。尤其,朝廷派駐地方的宦官稅吏,更是盤剝無度。這時的董應舉,或是基於讀書人的氣節,或是見不慣百官,仗其權勢,以貪贓枉法。一怒之下,董應舉,索性不論大小官員,或是魏忠賢派任地方稅監;便將其貪贓枉法之事,盡羅列成冊,呈報朝廷彈劾。當然,當此舉國滿朝野盡貪之下,唯我不貪;如此不貪者,自成不識時務的害群之馬。甚者董應舉,竟大膽的彈劾閹黨的宦官稅吏,而此舉,自是更觸怒了閹首魏忠賢。結果,想當然耳,為平息眾貪官之怒,自是董應舉,反被罷黜彈核;自此丟官,賦閒在家。正因董應舉的老家,就在福州。所以當黃承玄就任福建巡撫後,兩人倒還有往來。

『喔~~是董大人的信。快呈上來!』聽得是董應舉的來信,黃承玄猛然乍醒似的,趕緊叫衙役呈上。衙役將信呈上後,黃承玄,滿是皺紋的手,巍巍顫顫的,忙得把信猜拆開;並藉著燭火,立時展信閱讀。因為面對倭寇侵擾沿海,黃承玄束手無冊之際,自亦曾求教於董應舉。而此時,黃承玄,自亦是急於想知道,這董應舉是否有在書信中,給他一個應付倭寇的良策。桌案的燭光下,信才展開,不料字字句句,映入黃承玄眼中的,卻是讓他更不堪的處境。因為董應舉,信中開頭,便是先寫到─「...海疆倭寇登岸侵擾,燒殺劫掠已是大害。然我巡海道水師官兵,不但不出海勦倭,卻反四處拘捕流民,或百姓;嚴刑烤打,屈打成招,要無辜百姓承認自己就是倭寇。甚且,有些膽大的官兵,還藉倭寇侵擾,藉機勒索鄉紳,要他們拿出大把銀子行賄了事。否則就要以通倭之名,將他們抄家滅族。...此等官兵惡行,實是讓人深惡痛絕...」。黃承玄,見了信中,董應舉所述的官兵惡行,自是更慚愧的無地自容。畢竟有什樣的朝廷,有什麼樣的百官,自有什麼樣的兵,與什麼樣的百姓。正是舉國,皆貪婪無度的風氣所及,不但上下交相欺,人人勇於私鬥,以謀奪己利,卻怯於抗倭,以保衛國家社稷;而當此之時,除了羞愧外,這豈又是黃承玄一人,所能扭轉乾坤。黃承玄,燭光下抖動的手,把信再看下去;總算看到了董應舉,提及了平倭患的良策。見得書信中,董應舉寫到─「...閩海事,若要平倭患,非參將沈有容不能了...」「沉有容,梟捷善戰,每臨敵先登,意氣閒暇。兩舟相隔丈許,提刀飛身過之,立斬數人;一舟披靡,而後眾將士從之。又加以沈有容,堅毅多謀,料敵出奇無窮。因此,若能得沉有容之助,任得閩海倭患猖狂,當即能蕩平....」。


「沉有容,何許人也?!」俯任福建巡撫的黃承玄,或許對這個名字並不熟悉。但福建省的百姓,對沉有容這個名字,卻可說是男女老幼,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為沉有容,一生戎馬,屢立奇功,且其半生的時間,多駐守在福建省海疆;更可謂是守護海疆,戰功卓著。「只要福建水師有沉有容將軍在,那福建省的百姓也就可以高枕無憂了!」這廣為流傳在福建民間的話,正說明了沉有容,在福建百姓心中的地位。正因董應舉,亦是福建人氏,所以對沉有容在海疆的威名,自是亦早耳聞。因此,當此倭寇侵擾福建海疆之患再起,導致百姓驚惶失措,而水師軍卻又個個貪生怕死,不敢出海勦倭。此時董應舉,再看不過去,自是向黃承玄,舉薦了沉有容。當然,董應舉寫給黃承玄的信中,自亦略述及沉有容的功勳。只見得董應舉在信中,即略述及關於沉有容的一二─
「...萬曆三十年,有七艘倭船,橫行浙江沿海,到處燒殺劫掠,海疆的將士卻連一支箭也射不到倭船上。後來這批倭寇,流竄到福建海疆,登岸攻打城池,焚燒海船,還劫掠許多百姓,並且還建寨停留不走。當時沉有容得知消息後,立即率水軍,將這批倭寇包圍。嚇得這些倭寇,不敢再停留,立時從烏坵出海,逃往彭湖列島,又逃往東蕃島。...這批倭寇逃東蕃後,又在大員港建立據點,並且仍四處劫掠。不時奪我百姓的貨船,及索取"報水費(保護費)"。時值臘月,水師軍的將士,皆說海象不佳,不敢出海勦倭。唯獨,時任廈門把總的沉有容,率二十四艘出海,敢於冒著惡劣海象,前往東蕃島勦倭。雖不幸,於彭湖遇到颶風,將船隊吹散,僅剩十四艘船。但沉有容,卻仍率十四艘船,繼續前往東蕃勦倭。及到東蕃島,與倭寇相遇後,沉有容更是一馬當先,親率兵士,與倭寇做殊死戰。與倭船尚距丈許,沉有容便提刀飛身跳到倭船上,立時斬殺數名倭寇。倭寇望風披靡,一時我軍士氣大振,官兵無不緊隨將軍之後,跳上倭船與倭兵廝殺。是役,沉有容,斬殺了十五名倭寇的首級,倭寇跳海淹死得的,更是無數。並且還救回了我三百餘名的福建百姓。自此福建百姓,感念沉有容的勦倭恩德,還為他立了長生祠...」。

董應舉,除了在信中,略述及沉有容的勦倭的功績外,自亦有提及─萬曆三十二年,荷蘭紅夷韋麻郎,佔據彭湖要求通商之事。因為當時韋麻郎,佔據澎湖不肯離開,最後正亦是沉有容,率水師軍包圍澎湖,又經得浯嶼島的海商黃合興從中渥旋;而這才逼得荷蘭將領韋麻郎,不得不選擇率荷蘭船隊離開澎湖。之後澎湖的百姓,為感念沉容,更亦在澎湖立了一塊「沉有容諭退紅毛番」的石碑;以詳述沉有容諭退韋麻郎,做為紀念。但縱使沉有容,功在海疆,不過沉有容的官運,卻頗為不順。只因沉有容,身為武將,性情耿直,又不願與滿朝野的貪官,茍且因循;更不免得罪許多當權的權貴。因此沉有容,功勳越著,反卻越遭忌;乃至屢遭罷黜後,又屢被任用,屢被託重任後,卻又屢遭罷黜。且當此之時,已年逾六旬的沉有容,亦正被罷黜,摘官後,正賦閒在家。


黃承玄,看了董應舉的信後,直是黑暗中看見了光明,恍若山窮水盡出,絕地中又逢生。「沈有容,這樣智勇雙全的將領,還能上哪兒去找?既是董應舉所舉薦之人,應該就錯不了了。現下,我當立即遣親信,前往沉有容的家中,請其復任水師參將才是。若得此人,焉怕倭患不除。就算是三顧茅盧,我也得非得請出此能人豪傑,來助我勦倭的一臂之力不可...」片刻都不敢怠慢,黃承玄心下想著,立即命衙役,召來其親信的師爺;並命其兼夜,前往浙江沉有容家,以敦請沉有容能再回任福建省海疆的水師參將。....

二、小埕寨黃承玄審明石道友
時間又隔了月餘。福建黃岐澳,小埕寨水師營。這日裡,有艘看似歷盡滄桑破損嚴重的倭船,忽然出現在港外。而水師營中,俯回任水標參將的沉有容,獲報後,立時命官兵將其攔住。六艘水師的遊兵船,便就這麼出海,攔住那艘倭船。卻見那艘倭船,船頭掛著象徵降服的白旗;且見了大明國的水師船攔截,亦無反抗跡象。於是六艘水師遊兵船,便就這麼押護著那艘倭船,返回了黃岐澳的小埕寨水師軍營。原來,這艘倭船,正是去年飄流到福建外海,後便在東湧島搭寨暫居;由明石道友所率的"日本高砂國遠征軍"其中一艘船。破損的倭船,被水師官兵,押回黃崎澳港口後。船上約有七八十名的倭寇,但不止有倭寇,但見其中還有三個中國民。不正是二個月前,出海偵倭,卻從此音訊全無的水師把總董伯起等三人。且聽得董伯起所言,竟是這些倭寇,特地親自將其送回。而且董伯起,還親自向水師官兵解釋說─這些倭寇,其實並非是倭寇,而是日本國的商人。只因海船海上遇難,飄流到大明國的沿海,造成誤解。所以這倭首明石道友,還親自護送偵倭的三人返回,並希望能把這誤會解釋清楚。

巡海道的水師官兵,不知董伯起所言真假,亦或是受了倭寇所挾制,而不得不做違心之論。總之,既獲倭船,一切都得交由將軍審訊。於是水師官兵,便入倭船,押了倭首明石道友,及董伯起等人登岸;以備押往小埕寨,受將軍審問。而其餘,倭船上的七八十名的倭寇,則令其仍留在船上,且派官兵把守,命其不登岸。

黃崎澳的小埕寨,可說是福建水師軍的一個大寨。現今,則由素有勦倭大將之名的沉有容,坐鎮於此。正值三月,北風吹襲著黃崎澳港,碼頭泊滿的水師軍海船,旌旗隨風鬣鬣飛揚。正當水師官兵,欲將倭首明石道友、及董伯起等人,押往軍營中受審。不過就在此時,統兵做戰,總是身先士卒的參將沉有容,卻以身著一身閃亮的鎧甲軍服,率領著一干水師將領;眾人虎步生威的,直朝著碼頭而來。初時,原本沉有容,獲報有倭寇的海船出現,便先遣了六艘遊兵船出海攔截;隨後,他便亦將親自統兵,率船隊出戰。怎料六艘遊兵船出海後,卻竟未發一砲一彈,便將那闖入的倭船,給押返回港。但這時,沉有容,並不知其中緣由,只是率領著一干將領來到碼頭邊後,見著一船的倭寇,正被拘押在船上。頓時沉有容,臉帶怒容,不由分說,劈頭便厲聲,斥責這些倭寇說『哼~你們這些倭寇,為什麼侵犯我大明國的海疆。還登岸劫掠。難道你們不知道,我天朝上國兵強馬壯,武功鼎盛。中國最慣殺賊,但聽聞有賊登岸劫掠,官兵百姓,無不奮勇當先。還有難道你們不知道,我沉有容曾經在東蕃島,大敗倭寇,斬敵無數,鮮血將海水都染成紅色嗎?哼~難道你們這些倭寇,真就這麼不見棺材不掉淚。非得讓我沉有容,砍了你們的頭不成?!...』。

沉有容,生得高大魁武,虎背熊腰,自少年便立志投筆從戎;萬曆七年,更應天武試中,博取得第四名。雖說今已屆六旬之齡,但沉有容,卻仍身體強健如少年,且聲如宏鐘,一聲怒吼,可直如震天砲響。且見沉有容,長得方頭大耳,鼻大嘴闊,一張紅潤的臉龐,唯兩鬢霜白;眉宇間的皺紋,更難免添得幾許人世滄桑。。倭船上的眾倭寇,乍聽得沉有容的斥責,雖說並聽不懂沉有容,話中的語意;但只見得沉有容,如此威武氣概,人人卻已盡嚇得面面相覷,無不膽戰心驚。再別說,這已被羈押上岸的倭首明石道友,見得沉有容這威猛氣勢,更直嚇得他一張削瘦憔悴的臉上,幾沒有血色的蒼白如紙。瘦得尖嘴猴腮的明石道友,驚恐的圓睜著兩眼,但只見得沉有容,高大如山的身影矗立眼前。又見成群的大明國將領,身上的戰袍鎧甲,映著日頭閃閃發光;且舉手投足間,戰袍的鎧甲鐵片碰撞,直發出"喀喀"聲響。兼之沉有容的斥責聲,有如悶雷般的,直迴盪在耳畔嗡嗡作響。一時明石道友,只覺眼前一片光亮閃爍,讓他頓覺頭昏眼花;又或是長久的饑餓,又受驚嚇。頓時,只見得明石道友,忽雙腿一軟,頓跪倒在沉有容的身前。跪倒在地後,但見得明石道友,雙手撐地,頭額觸地;以一付五體投地的降服之狀,便直向沉有容喊冤,說『將軍~~冤枉啊。我們不是倭寇啊。我們只是來自日本國的商人,原本要往呂宋去經商。不料卻在海上遇到颶風。所以海船迷失了航向,被吹到貴國的海疆啊。冤枉啊~~將軍。劫掠貴國沿海的倭寇,那一定是來自其他島嶼的啊。絕對不是我們啊,請將軍明察...』。

『將軍啊~~我們日本國,有很多的島嶼。確時有些的島嶼的浪人,會組成海盜集團來到貴國劫掠。但我們不是海盜集團啊。我們日本國長崎的商人。嗚~~我們是正正當當的生意人啊。嗚~~嗚~~沒也必要來貴國劫掠啊~~』言詞激動,卻有如氣虛體弱的講著,講到最後,倭首明石道友不禁嗚咽,幾要泣不成聲。這時沉有容,見得眼前這倭寇首腦,居然如此乖順,且似身體孱弱不堪;一時不禁也心中狐疑。「怪哉。這倭寇向來猛悍驍勇,且不肯屈服於敵人之手。尤其,更重所謂的"武士精神",即使戰敗,往往寧願集體切腹自殺,亦不甘被敵所俘。但怎的,眼前這些倭寇,怎跟我以往交手的倭寇,卻竟大不相似。尤其這倭寇首腦,怎竟瘦得跟隻猴似的,身體瘦弱得就像是十天半個月,沒粒米下肚。且別說一點倭寇的猛悍氣勢都沒有,倒反像是一個不小心,就會把他給勒死。咦~~如此身體孱弱的倭寇,又如何能登岸燒殺劫掠呢?!」怪不得沉有容,要滿心疑惑,且別說,當他看見明石道友,渾身竟瘦得有似一具乾屍。這時,當沉有容稍斂怒氣,再望向那倭船,更發現那倭船,居然亦是滿目瘡痍;七八十個倭寇擠在船上,更恍若那破船,就要承受不住。而且滿船上的倭寇,亦是個個骨瘦如柴,衣衫襤褸;甚且其臉上滿佈驚恐的狼狽模樣,看來竟似連流民都不如。原本,沉有容,以往與倭寇交手,只知倭寇強悍不馴。所以一到碼頭邊,沉有容這才想先下個馬威,出口厲聲斥責,想震懾這些倭寇。不過此時,這船被押到水師營的倭寇,卻是乖順異常,又口口聲稱他們不是倭寇,是日本國的商人。頓時沉有容,觀察之下,倒真懷疑,恐是自己錯抓了人。

這時,先前出海偵倭,被俘的把總董伯起,也說話了。只見得董伯起,亦為這些倭寇開脫,說『將軍。我是水師把總,偵倭官董伯起。我可以向你保証,這些人真的不是倭寇。雖然我到東湧島偵倭,被他們俘了一二個月。但他們並沒虧待我們,而且這段期間,我也未見他們出海劫掠。或有時,捕到魚,他們還會把魚先讓給我們吃;而他卻自己挖樹根草根吃。而且他們說,抓了我們,不放我們回來。是因為怕走漏了風聲,怕我們的水師軍,會把他們當成倭寇追勦。所以才一直扣押住我們。直到我,一再向他們保証。說我會証明他們不是倭寇。所以今日,他們才特地從東湧島,用船護送我們回來。還請將軍明鑑!!』。聽得董伯起之言,沉有容,又信了幾分。一時,沉友容看了這些模樣極其狼狽的倭寇,倒反是心生惻隱之心,當即,便下令說『來人啊。給這些倭國人,一些吃的喝的,別讓他們餓著了。反正,聽聞有倭寇出現。明日,巡撫大人,就要親到小埕寨督軍。屆時,不管他們是不是倭寇,將他們交給巡撫大人處置就是!!』。....


翌日。福建巡撫黃承玄,果是帶著一批府衙的官吏,搭乘巡海道的海船,來到了黃崎澳的小埕寨。約近正午之時,巡撫大人來到小埕寨,而沉有容亦不敢怠慢,不但召集了寨中的官兵到港口列隊,等候巡撫大人的校閱;並率了一干水師將領,親到港口迎接。正是整個小埕寨千軍萬馬齊會,港口的戰船旌旗飛揚,好不一付軍容壯盛之狀。黃承玄,俯登岸,眼見沉有容,治軍有方。且又得知昨日剛抓獲一艘倭船,擄獲倭寇七八十人,一時黃承玄,自又是對沉有容大加讚賞。荊旗飄揚的碼頭邊,滿頭蒼蒼白髮的黃承玄,愁苦數月,終難得露出了笑容,直對沉有容讚說『呵呵~~百姓都說:"只要海疆有沉將軍坐鎮,那福建百姓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沉將軍,果是名不虛傳啊。你果是勦倭的名將。要是有你把守海疆,別說百姓高枕無憂,連我都可以高枕無憂囉。哈哈哈~~~』。方讚完,見得黃承玄,卻又是嘆說『唉~~要我福建水師的將領,都能如你這樣,那我福建海疆又何患倭寇侵擾啊。而要我大明國的將領,都能如沉將軍這樣。那我大明國,又何患北方的女真族外患啊。唉~~說來,終歸是朝廷小人充斥,只知貪賄,而官員亦識人不明,只知聽讒言。這才會讓沉將軍,屢遭小人構陷,甚被罷黜,多年賦閒在家。還真是委屈你了!!』。

事實上,沉有容一生宦海浮沉,仕途不順,雖建奇功,不但不得獎勵,卻反遭構陷罷黜。且今年已六旬,原本沉有容,亦早已看破這官場的貪腐,與官員們互為了爭權奪利,不惜彼此構陷,背後的黑暗;所以並無意再出任官職。要不是倭患再起,而黃承玄,又三顧茅蘆,以其誠意打了沉有容。因此沉有容,才認為黃承玄是個可信人之人。否則,以其六旬之年,沉有容又怎肯放棄其安居的日子,再復任水師參將;且終日飄蕩海洋浪濤間,出生入死,與倭寇博鬥。這時但聽得黃承玄讚賞,沉有容亦感念其知人善任,便即拱手,恭敬的說『多謝大人美言。只要大人願信任於我。且為海疆百姓,不被倭寇之患所苦。那我沉有容一條老命,就算與倭寇拼得干腦塗地,亦不足惜矣!!』。當然,沉有容不會忘了,要請黃承玄親審倭寇之事,便即又說『喔~對了。大人。這批倭寇的首腦已被收押。現正等待大人的審問呢!!~現在這一船的倭寇,也只是將其暫關押於船艙中,還看大人要如何發落!!』。既有倭首要審,辦正事要緊,黃承玄及一干官吏,便在沉有容的引領下,逕往水寨的議事房走去。


小埕寨水師營的議事房。福建巡撫已高坐堂上,堂上主位的後方牆壁,則是有著像是海浪波濤的圖繪。參將沉有容,則坐於堂下的一張太師椅上。其餘一干官員及水師將領,則羅列議事房的兩旁。『升堂。把倭首,及偵倭被俘的偵倭官,帶上來!』既已備妥升堂審倭,黃承玄一聲令下。隨即,早已被押在門外的倭首明石道友,及偵倭官董伯起等三人;便被水師官兵,押入了議事房。且說這倭首明石道友,乍入議事房,見得眾將官林立,威武森嚴;頓時,雙腿一軟,便又立即下跪。『大人~冤枉啊。我們不是倭寇啊。冤枉啊~』只見得這明石道友,以五體投地之狀,額頭直頂著地,連頭也不敢抬,只是滿口的喊冤。而明石道友,這百般順服之狀,一時倒讓黃承玄,大感意外。畢竟,福建百姓聞倭色變,但聽有倭寇登岸,無不盡舉家扶老犧幼,奔向省城逃難;且連得省城,但聽得有倭寇來了,亦無不一片風聲鶴戾,大白天也城門緊閉。由此黃承玄自認為,這侵犯海疆的倭寇,必是生得窮凶惡極,猛悍異尋常人,這才會讓百姓但聞有倭寇,便有如遇到豺狼虎豹般的驚恐。然而眼下,黃承玄見著這倭首明石道友,卻又不是這麼一回事。只見得明石道友,跪於堂下,一身瘦骨嶙峋,兼之兼尖嘴猴腮,模樣直像是路邊的一條癩皮狗似的;焉有讓人恐懼的虎狼之猛。且見明石道有一進堂內,便直五體投地,磕頭如搗蒜的喊冤,豈又那像是會讓人望而生畏的倭寇。雖是如此,但既是倭寇,初時黃承玄一開口,便也立時質問其,為何侵犯福建海疆。當然,明石道友,仍是一味的喊冤,直說自己只是日本國的商人,不是倭寇;只因海上遇風暴,才誤入大明國的海疆。

明石道友,仍是一味滿口狡賴。這時,坐於堂下的沉有容,見得明石道友,死不肯承認是犯邊倭寇,一時勃然大怒,便厲聲怒斥說『大膽倭奴。還敢狡辯。我上任參將以來,數次派官兵偵察海疆。官兵回報,附近的海疆,除了你等倭奴外,並無其他倭人出沒。如此,先前侵擾我福建海疆的倭寇,要不是你等倭奴,還會有誰?~~現在巡撫大人在上,你還不照實招來。難不成要我把你拖出去砍了!』。明石道友,見沉有容威猛,一時心驚,竟嚇得手腳直發抖。且聽得沉有容,話鋒更直指附近海域並無其他倭寇。這時明石道友,眼見無法欺瞞,頓便改口,直磕頭求饒說『饒命啊。大人。我們也不是故意要登岸,侵擾貴國的百姓。實是海船航於海上,最迫切需要的就是飲水。要是沒了飲水,那不出三日,船上的人都將渴死。我們的海船,因為迷航,船上又已無飲水,所以這才不得不登岸取水。但我們登岸後,貴國的百姓見了我們,不是驚慌奔逃,就是想跟我們打殺。還有貴國的官兵,見了我們更是拔刀相向,要將我們勦滅。因此我們為了取水活命,這也才不得不反抗啊。事出不得已,我們只是想登岸取水而已,還請大人饒命啊。饒命啊!!』。

黃承玄,見得明石道友驚恐萬狀,而且所言,亦合情合理,不似欺瞞。但黃承玄,並不是一個迂官,且想及去年,琉球國中山王尚寧,曾遣人向他密報─說是倭國各島造船數百,意圖渡海南下征伐,佔領雞籠(今台灣最北端的基隆,因距日本國最近。所以古時候,日本國亦以"雞籠"統稱台灣)。這時黃承玄,乍想及此,便又盤問明石道友說『本座,去年曾獲密報。說你倭國造船數百,欲渡海佔領雞籠。並企圖以雞籠為屏障,意圖大舉侵犯我海疆。現在我倒要問問你,為什麼你等倭國要佔雞籠?』。明石道友聽得黃承玄的質問,頓時心中又是一驚。畢竟明石道友也沒想到,日本國德川幕府,欲征發高砂國之事,居然這消息,連得大明國的官員也已知情。當然,明石道友是個聰明人,自不可能承認,自己就是率倭軍渡海南征高砂國的將領。而且要是承認了,明石道友自知,項上人頭恐不保。於是,見得明石道友,又喊冤,滿口扯謊的急辯說『冤枉啊。大人。沒這回事啊。去年,我確實率了十多條海船,自我日本國的長崎出海。但我們是南航,想去呂宋經商的商船啊。只因我們的海船在海上遇到風暴,有時會擱淺在雞籠。但居住在雞籠的番人,見了我們落難,往往不但不幫助我們;反而還搶我們的貨物,我們登島,還會被番人追殺殆盡。所以為了報復這些島上的番人,我才想給這些番民,一些教訓。並非如傳言所說,說我們是想征伐佔領雞籠啊。定是有人挾怨密報,想誣賴我們啊。冤枉啊~~請大人要察明啊!!』。...

三、明石道友嫁禍顏思齊為盤據笨港倭寇
明石道友,不愧是替長崎藩主村山等安,掌握海外經商的重臣;一張唬弄嘴,直是能指鹿為馬,能把白紙也能說成黑。雖說這明石道友,不似一般日本武士,寧死不屈,武勇剛猛,反顯得有點膽小懦弱,與貪生怕死。但懦弱怕死之輩,為了在險惡的環境中茍且偷生,卻更有其長處─即是在背地裡,無不暗中使絆子架柺子,極其所能的,往他人的背後插刀。而明石道友,正是如此機巧之人,猶如天生的商人般,擅於顛倒是非黑白,見縫插針;所以能為村山等安掌握海外商務。而事實上,村山等安又是替德川幕府,掌握海外的商務。因此這明石道友,雖說貌不驚人,但實際上,卻可說是替日本國德川幕府掌握海外經商之人。此時見這明石道友,在黃承玄面前,更直是卑躬屈膝,磕頭如搗蒜,無不百般順服;且聽其言詞,更是說來頭頭是道,推諉卸責不著痕跡。連得德川幕府派兵渡海遠征高砂國,此時在明石道友的嘴裡說來,卻竟也倒果為因,說成是─因東蕃島的蕃人,常殺害劫掠倭國海上遇難擱淺島上的商船,所以他才要率船隊,去教訓這些蕃民。且見得明石道友,把這一句句的謊話扯說,亦臉不紅氣不喘。連得黃承玄看在眼裡,但見這明石道友,始終五體投地的跪拜答話,倒也覺得眼前這倭首,態度甚是順服,言語更是懇切。

黃承玄,一時審倭的態度,亦軟化,便又質問明石道友說『你說你倭國,並未企圖佔領東蕃島。但據我密報,為什麼你倭國人,卻盤據在東蕃島的北港?難不成你想說,你等倭寇盤據北港,並無侵擾我海疆的野心嗎?』。明石道友,未及多想,以其三寸不爛之舌,即趕緊辯說『冤枉啊~大人。我們日本國的商人,有時確實會登岸東蕃島上,去向蕃民購買鹿皮,或取飲水。但買了鹿皮取得飲水後,我們就走了,不會在島上停留太久。更不可能佔據港口啊!!』。這才講及此,電光石火間,一個陰險的念頭,忽卻閃過明石道友的腦海。「對了。那些西國浪人,不就是盤據在島上的港口嗎?我何不照實把他們供出來,好讓中國派海軍去勦滅他們。而後,我等便可坐山觀虎鬥,等中國海軍,把那些西國浪人勦滅了。屆時我再去接收高砂國,如此豈不坐收漁翁之利...」。陰險的念頭才閃過腦子,頓見明石道友,立時改口,誠惶誠恐的又說『不過。大人,不瞞你說。據我所知,確實是有些我國的浪人,盤據在島上的港口。但那些浪人,是我國叛逃的西國浪人,我們也管束不了他們。而且那些西國浪人,還勾結了貴國的海盜,不時出海劫掠過往的商船!!』。說得順口,明石道友,索性拿出了商人哄抬商品的本色,更加油添醋的說『大人啊。那些盤據島上港口的西國浪人,跟貴國的海盜,他們的武力可真強大啊。事實上,這次我們十多艘商船,往呂宋經商,就是先在海上遇到颶風;後又在大人所說的北港,遇到那些倭寇及海盜的劫掠。喔~當時真是可怕啊。那些倭寇跟海盜的海船,大概有數百艘,遍佈海道上,我們想躲都躲不了。而且他們劫掠的手段,兇狠異常。當時我們好些商船,都被他們所劫,船上的船工都被他們殺了』。

明石道友,說到激動處,堂堂一個日本武士,居然當眾,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涕泗縱橫的又說『嗚嗚~~真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海盜啊。大人,我跟你們一樣痛恨他們啊。嗚嗚~~他們就像是面目猙獰,沒有人性的禽獸一樣,殺人如麻,血流成海啊。嗚嗚~~後來,所幸我帶的二條商船,逃出了他們的劫掠,沒命的乘風往西逃。所以這才會迷航,誤入貴國的海疆啊。嗚嗚~~對。大人。那些海盜定是不放過我們,也尾隨追來。後來沒劫到我們,心有不甘,便登岸貴國的海疆,劫掠村莊。嗚嗚~大人明察啊。劫掠貴國海疆的,定就是盤據那島上的海盜及倭寇,不是我們啊~』。『嗚嗚嗚~大人明察啊~』憔悴的臉上滿是淚痕,鼻涕淚水直垂滴到地,但見明石道友,說得泣不成聲。一時間,整個議事房中,無論審訊的黃承玄,沉有容,及一干水師將領,亦都不禁動容。正是明石道友,說得如此真切。霎時,坐於堂下,原本忌倭如仇的沉有容,頓不禁猛然拍案,開口罵說『哼~~倭寇,果然又盤據東蕃島。十多年前,我才率兵渡海,去將他們勦滅,斬倭無數,血染大海。難道他們就真這麼不怕死嗎?~~居然又來盤據東蕃島!!』。見得沉有容,怒火中燒。這時明石道友,眼見中國將領入甕,索性更在火裡加油,接著沉有容的話尾,便又如一隻喪家犬,直搖尾乞憐的說『是呀。大人。有些話,現在我不太敢說。怕得罪了那些島上的倭寇。萬一,要是讓他們知道我把他們的密謀供出來。到時我恐會惹禍上身,身家性命不保啊!』。

沉有容,聽得東蕃島上的倭寇,還有密謀,頓更兩道蒼蒼怒眉橫豎,便對明石道友說『說。那島上的倭寇,到底有什麼密謀?倘你照實供出,或許我便饒你一命?!~要是你不說,那你今日就沒命。更別等那些島上的倭寇找上你』。明石道友臉露猶豫,一臉免為其難,便乞求說『大人。倘我將那些倭寇的密謀供出,是否可以將功折罪。而且我們只是商人。可否乞求大人,往後不要再為難我們這些來自日本國的商人;甚或允許我們可以與貴國通商...』。明石道友,居然討價還價了起來,而且還獅子大開口,想替日本國爭取到與大明國通商的機會。但大明國,自開國以來,便已嚴令,不許與倭國有商業往來。所以明石道有這價碼,未免也開得太高。不過這卻也正是明石道友,商人本性,一開口便漫天喊價,把價碼開得高;而這也才有轉寰,給對方殺價的空間。果不其然,沉有容,見得明石道友,居然想討價還價,立時喝斥說『大膽倭奴。這裡豈容你說項。你等倭寇的命都攢在我的手上。我叫你說,你就照實說。再不招來,我就用刑!』。縱是沉有容喝斥,但高坐堂上的黃承玄,倒是較通情達理,便應了明石道友的話,回說『倭首。我中國乃泱泱天朝上國,向來以德服人,以豁然大度待人。倘你照實招來,誠然對我順服,且允日後不再犯我海疆。除了開放口岸通商,乃朝廷禁令,本官無法答應外。其餘的,本座,自會替你做主!!』。

『大人啊~~感謝你的寬容。為報大人的恩德,那小的,就冒死,將這島上倭寇的密謀告知於你。這是有從島上逃出的我國浪人,告訴我的。他說那島上的倭寇,正與貴國的海盜,大舉的招兵買船。說是等時間成熟了,便要進犯貴國的海疆;還要佔地為王,對貴國的朝廷造反。而且聽說,他們還打算,要抓擄貴國大官與將領的家人,以擄人取贖。且貴國的大官或將領,若不從,則他們就要將其家人殺害。這些都是千真萬確的,若不是倭國之人,還無法得知這些消息吶...』一臉神色慌張,滿口的扯謊,以栽贓嫁禍他人,明石道友倒演得逼真。而且話中,明石道友更把在場,所有的官員及將領的家人,都扯入東蕃島的倭寇,密謀劫擄殺害的對象當中。利害之所及,當場的官員及將領,誰還能冷靜的置身事外。聽了明石道友的謊話之後,尤其沉有容,一時更再也坐不住,猛然起身,便即拱手,向黃承玄請戰。見得沉有容,滿臉氣憤,一派慷慨陳詞,說『大人。這東蕃島的倭寇,未免也太猖狂。居然還勾結我國奸民,亦圖謀反。與其等他們,繼續招兵買馬坐大,危禍我海疆。那還不如,現下就讓我率水師官兵,再次渡海征伐東蕃島。並將那些倭寇及奸民,一舉勦滅,毀其巢穴;以將這禍害,連根拔起。請大人,下令。讓我沉有容,再次渡海勦倭...』。此時議事房中,一干水師將領,見得沉有容,向黃承玄請戰;頓見個個將領,亦追隨其後,紛紛站出來請戰。

「渡海征戰,何等大事,豈能草率決定!」見得沉有容率眾水師將領請戰,卻見黃承玄,一臉為難。要說,明石道友所言,是真是假?事實上,其所言,有許多地方,根本牛頭不對馬嘴,露洞百出。只不過議事房中,此時一干將領,由於人人皆氣憤填膺,且倭寇又威脅到家人生死;一時誰又能冷靜,自是一片慷慨激昂中,人人請戰。至於黃承玄,自亦知道─"若要出兵,糧草先行"的道理。但這在朝野貪腐無度的大明國,可是件難事,一時黃承玄,便也先安撫說『眾將官,報國心切,我豈不知。只是東蕃島遠在海外千里,若要渡海勦倭,非得先有萬全的準備不可。且光是籌措糧秣軍械,其所費不貲。若無一年半載,亦恐難成事。今日,既已得知東蕃島的倭寇猖狂,本座自得先稟報朝廷,以請朝廷撥下軍費,好備軍械糧秣;讓大軍渡海,一舉將島上的倭寇連根拔除。所以眾將官,稍安勿燥。這件事咱們得從長計議才是!!』。當然,眾人既知,真正的禍害,是盤據東蕃島的大批倭寇。於此明石道友,這些個搭著殘破海船而來,個個面黃肌瘦的倭國人,就算真是倭寇,亦已不足為道。況且先前,黃承玄亦已侃侃而言,對明石道友說─泱泱中國,乃天朝上國,向以德服人。於此,黃承玄為表示,自己乃是有著豁然大度胸襟的中國封疆大吏,既已審完倭首,便發落說『倭首。念你對我朝順服,知無不言。況你遇難海上,而我天朝上國,又豈能落井下石,為難於你。本座,在碼頭之時,見你倭船殘破不堪航行。特此,本座,將坐駕的海船就送給你。另外你等殘破倭船,本座亦會命人替你修繕。所需吃食飲水,本座自會命人送你,讓你等不虞匱乏。唯你等不許再登岸,待海船修繕好,南風吹起。你等倭人便乘風返國,不許再返我海疆。對我朝,不計前嫌,豁然大度的處置,你可滿意?!』。

明石道友,乍聽得黃承玄的發落,不但不斬殺他們,反還賞賜了吃食及海船,豈有不滿意之理。頓便明石道友,又感激涕零,直磕頭稱謝。爾後,巡撫大人既已審完案,退堂後;沉有容,亦親自送明石道友到碼頭邊。且見碼頭邊,亦如黃承玄所賞賜─只見水師官兵,已牽來二條牛,二頭豬,二頭羊,一袋袋的糧米蔬果,更已堆滿了巡撫大人所送的一艘海船上。明石道友感激的眼眶含淚,正待上船;這時卻被又沉有容喝住。明石道友,原本嚇了一跳,以為眼前這老將軍,或將反悔,正忐忑。然而卻聽得沉有容,對下屬問說『這位倭國朋友的佩劍呢?!~』。下屬回說『稟報將軍。登岸時,就已將他佩劍繳了!』。沉有容聽了,便斥下屬說『還不快把劍拿來。身上的佩劍,是代表倭國武士的尊嚴,這難道你們不知道嗎?』。下屬,慌得趕緊把明石道友,原本佩帶的一把日本太刀取來,拿給了沉有容。『倭國朋友。返國後。但願你告訴你倭國武士,千萬別再到我中國海疆來。否則下一次,可就沒這麼容易放你們走了...』取了太刀後,見得沉有容,便走到明石道友身邊,邊說著;且邊將那把太刀,親自又佩帶到了明石道友的腰際上。正是「佩劍代表日本國武士的尊嚴」,且沉有容,又親將太刀,佩帶到了明石道友身上;這對明石道有來說,感激之情,自更是不在話下。便見明石道友,又是倒頭跪拜磕頭,滿臉淚水真情流露,竟是久久不能自己。且滿口的允諾,此後必不再返中國海疆。....


時間又隔月餘,正值五月。正當明石道友的倭船,泊於長崎澳的小埕寨修繕,尚未離開大明國,返回日本國。不過大明國海疆,倭患卻又起。據聞,有一倭國船隊,劫掠浙江沿海,並與浙江水師交戰,殺了數十浙江水師官兵;而且這批倭寇,與浙江水師交戰後,便往南方的福建沿海逃竄。福建海疆,倭患才平,倭患又起,百姓頓又是驚惶失措。雖不知這批倭寇,又是從何而來,又是否與東蕃島的倭寇有關?不過巡撫黃承玄,隨即,便飭命沉有容,再次率水師官兵,出海勦倭。...X X X

四、2010~夢魘~歷史就像一本血淋淋的書
西元2010,中華民國九十九年,台灣台中市,西屯區。顏程泉仍在夢魘之中,又或許人生原本就是一場逃不出的夢魘;而所謂的人類歷史,那人與人、族與族、國與國,充滿血腥的爭搶奪掠,更似構築成了一個地獄。於是顏程泉始終發覺,自己活在夢魘之中。「...歷史就像是一本血淋淋的書,我翻開了那本血淋淋的書。血淋淋的書本扉頁中,我看見自古以來,人類雖然自稱為人,但卻仍猶如嗜血的禽獸一樣;彼此為了奪取地盤、權力、利益、彼此無止盡的爭搶奪掠。嗜血的禽獸,血腥的屠戮,求飽腹生存而已;但人的獸慾,卻是貪婪無止盡。世風日下,貪婪之風所及,更是掌握權力的官員與百姓,盡皆貪婪無度,竟相強取豪奪。人順我心則喜,人不順我心則怨則恨。為國之私利,為族之私利,為黨之私利,為我之私利;終歸都是為了人之私利,為滿足人之私慾,於是人類的戰爭永無止息。而無盡的爭搶奪掠,更只留下人與人之間,彼此心生怨恨、仇恨與憾恨,盡皆淪為彼此糾纏難解,或被土地所縛,難以超脫的惡靈。所謂的封建制度,所謂的威權體制,所謂的共產政權,乃至所謂的民主時代;縱始制度不同,又或只是人喊的口號不同而已;但人貪婪的本質,卻毫無改變,看不到未來,也看不到希望。...血淋淋的歷史書本扉頁中,我更看見我的祖先,亦都變成了土地上的惡靈....。不~~我翻開的不是歷史書本。我發現正置身在老家殘破如廢墟的三合院中,翻開了我家的祖譜....」。

「屋塌牆傾,殘破如廢墟的老家三合院,漫天滾滾黑雲籠罩。我正翻開了我在廢墟中找到的家中祖譜,而身邊,有如變成惡靈的祖先亡魂環伺。別說人類歷史,就算是一小小海上島嶼,亦是人的爭搶奪掠無止盡;讓我手中的祖譜,亦是鮮血淋淋。...鄭成功趕走荷蘭人,漢番衝突,漳泉械鬥,閩客械鬥,鴨母王之亂,日本殖民台灣,血腥屠殺與鎮壓。國民政府遷台,二二八事件,國共內鬥,八二三砲戰,白色恐怖,美麗島事件...。鮮血不斷從我手中的祖譜血淋淋的滲出。因為我看見了,在這塊土地上,其實是,我的祖先在屠殺我的祖先;卻讓這塊土地的祖先,盡成惡靈。祖先們帶著仇恨而死,化成了土地的塵土;而後子孫們,又從充滿仇恨的土地又生長出來。一代復一代,仇恨彼此糾纏,於是祖先與子孫,同淪土地構築成的地獄。變成惡靈的祖先,似不斷的向我呼喊求救,變成地縛靈的阿公,也叫我救救祖先。...看著手中血淋淋的祖譜,但我只感到絕望,沮喪與心灰意冷;就像是我的人生,始終有如活在夢魘中,看不到未來一樣。因為心中充滿痛苦與憾恨,所以我很害怕,我死後,也會變成被土地所縛,無法解脫的惡靈。黑雲滾滾的老家三合院,我隱約又聽見悲傷的歌聲迴盪....」。


「四十年來~我在沒有燈光的夜晚走了多遠, 除了我自己 誰也看不見。我總以為我已經成名在望,我終於衣錦還鄉 ,人生如夢啊我夢醒在黃泉路上,一步一步我走的好孤單。衣錦還鄉我已衣錦還鄉,我成名在望又有什麼值得驕傲,就算我衣錦還鄉~擁抱的卻是生命的無涯之憾 ....」悲傷的歌聲迴盪耳畔,意識迷離間,只是一個恍忽,顏程泉忽發覺自己,似並非是在殘破如廢墟的老家三合院中;而是竟又似置身在鰲峰山頂,站在太子殿前的廣場。橘色琉璃瓦的大廟,氣派雄偉的矗立漫天烏雲下,猶如一座帝國崩頹後的廢墟,蒼涼中帶著深沉的恐懼。

「慘白冰冷的石砌圍欄,廟前的水泥廣場已冷冷清清。忽然我才想起,我已年過四十,再不是當年三二九青年節,在鰲峰山"太子殿"參加行軍大會師的高中生。廣場的崖邊往西望,黑色的濃霧遮蔽了整個清水鎮,讓我站在山頂,有如置身在一個與世隔絕的雲端上。周遭盡是藤蔓纏繞,濃茂的黑暗樹林包圍,與世隔絕,更讓我的心中充滿了孤單與恐懼。我想下山,但我不敢離開這空蕩的山頂下山。因為荒草夾道的蜿蜒山路,重巒蕪穢的山間,誰知道會藏有什麼吃人的蛇虺野獸,或害人的鬼魅魍魎。"叮噹~叮噹~"正當我惶恐的,徘徊在空蕩的山頂廣場,耳畔忽卻聽到搖晃的銅鈴聲。有如道士作法,搖晃銅鈴招魂的聲響,在深夜空蕩的山頂上;聽來更覺陰森,讓人毛骨悚然。"叮噹~叮噹~"銅鈴聲在廟的南邊的一條山路上,由遠而近,我帶著膽戰心驚,望向那山路。忽見有一龐然大物的身影,隱然出現在黑色的迷霧中。龐然大物,頭上有兩隻角,用四條腿走路。不~黑霧中的龐然大物,有兩頭,一個頭長在背上;而且還像是人的頭....」。

夢魘的迷霧中,乍見廟南邊的山路上,似出現一隻長著兩個頭的怪物;頓讓顏程泉,嚇得手腳發軟,想跑亦跑不動。所幸,待那龐然大怪物走近,顏程泉定神再看;這才發現,原來眼前出現的並非什麼怪物,而是一個人騎在牛背上。只不過這牛背上的人,卻是倒坐在牛背上,臉不朝前方,卻是朝著後方;而這也難怪,視野晦暗中,顏程泉會以為看見了什麼怪物。"叮噹~叮噹~"老牛邊走,掛於頸像的銅鈴,隨之搖晃,卻見倒坐在牛背上的人,手裡拿了本書;且藉著一盞燈籠的微光,似正在看書。「這三更半夜的山頂上,怎麼會有人騎著牛經過。而且騎牛的人,不但倒坐著騎牛,邊騎還邊看書。這個人未免也太奇怪!!」看著山路上騎牛的人,顏程泉只覺怪異。不過顏程泉一個人,孤伶伶的在空蕩的山頂上,既想下山,卻又不敢獨自下山。而此時,看見有人經過,縱是個古怪的人,但總也比沒看見人要好。因此顏程泉,快步走向前,便向那騎牛的人走去,希望能跟他一起結伴下山;好離開這既恐怖有詭異的山上。

「咦~這個人好眼熟。好像我在那裡曾見過!!」這才走近騎牛之人,顏程泉忽覺那人,似曾相識。只見那人─看似個老者,臉龐卻又不是很老,看不出年紀。而顏程泉,之所以會認為他是個老人,那是因為那人,一身的裝扮就像是個古代人。粗布的寬袖青衫,腰間而繫皮帶而是綁著條布巾,一頭的長髮在頭頂挽成了個髻,髻上則插了根簪;而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古裝電影中,那古時候的書生,或是秀才之類的人。正當顏程泉,覺眼騎牛之人眼熟。不料那騎牛之人,似亦看見了顏程泉走來,倒先開口笑著,問候說『呵~小兄弟,好久不見啊。這麼一晃眼,人間過了二十幾年。呵呵~~你過得可好啊?!』。「好久不見啊!!~一晃眼,人間過了二十幾年!?」經得騎牛之人,這麼一說。頓時顏程泉,猛然想起,自己確實曾經見過這人─「對了~就是他。高三的時候,可能是聯考壓力的關係,我常常做惡夢。有時夢見自己在地獄,有時夢見,看見一些妖魔鬼怪,到處亂竄。那時候,我的夢裡,好像也常夢見這個人出現。而且這個人,常常跟一隻奇怪的鹿一起出現。那隻奇怪的鹿,下半身是鹿,上半身是人,手裡還常揣著個鈴鼓,愛唱唱跳跳的。對了~~我想起來了。那隻鹿,好像叫什麼"歌舞氏"。而這個人,他的名字,好像是叫什麼"藝文氏"的...」。

「藝文氏!」顏程泉想起來了。高三時,鬼怪亂竄的夢魘中,總讓顏程泉感到很恐懼。每每,顏程泉,似也只有遇見這個"藝文氏",及那個"歌舞氏"出現之時,可以讓他感到心安。因此當時,顏程泉就直覺的心想,這藝文氏,及那歌舞氏,一定是神仙般的人物。沒料到,今日當顏程泉,一個人孤伶伶的置身古怪的山頂上,當看盡人間的殺伐,與人與人為滿足獸慾,彼此無盡的爭搶奪。而當顏程泉內心,對人世間充滿恐懼與惶惑之時,居然卻又遇到了這"藝文氏"。一陣猶似書香又似檀香的香味,隨著藝文氏的出現,似也漸瀰漫在整個山頂黑暗的迷霧中;而聞著那香味,讓顏程泉一顆惶然恐懼的心,頓似也平靜了下來。因此顏程泉,更加的確定,眼前這仙風道骨,叫藝文氏的人,當便是個神仙。陡然間顏程泉心中,萌生一股衝動,當下便直懇求的,對那騎在牛背上的藝文氏說『神仙~~請你帶我走吧。請帶我走吧。我已經對人世間,充滿了絕望與痛苦。這世上的人,都只是在盡逞獸慾,為滿足自己的私慾,而你爭我奪。封建時代,以為推翻腐敗的皇帝,建立共和民主的國家後,百姓就可以過上好日子。可是建立民主國家後,人還是一樣的貪婪。為了滿足私慾,彼此的爭強奪一樣沒變。國家社會的制度,就算有什麼不同,但其實人的獸慾與貪婪,卻還是都相同。革命了一次又一次,戰爭更無法終止,因為人們都只是希望能為自己謀得更大的權力,好讓自己過上好日子而已。這就像是遠古時代的爬蟲類,弱肉強食,彼此廝咬,不斷想擴大自己的地盤。或者頂多,就是以我族,我國為中心。彼此不斷的殺戮,以圖我族、我國的利益,說這就是偉大的情操。這人世間,對我來說,簡直就像是個地獄。我在人世間已無處容身。所以神仙~請你帶我走吧。帶我上天堂去,讓我跟你一起去學做神仙吧!!』。

顏程泉,縱是殷殷乞求,言詞懇切。卻見這"藝文氏",騎在牛背上,臉上帶著不已為然的神情,回說『呵~讓我帶你去天堂做神仙,那可不行。就如你所說,世間人,為了圖自己的私慾,不斷的爭搶奪,所以讓世間有如地獄。而你要我帶你上天堂去享樂,難道你這不也是,為了你的私慾嗎?!~還有,你所說的,世間人盡是在逞獸慾。可難道你就不是嗎?!~情慾,食慾,物慾,佔有慾,名利慾...難道你不也是沉溺在其中嗎?!~~只是因為你追求不到,就說自己在世界無容身之處。可要是你擁有了這一切,恐怕你也會說,人世間就是天堂吧。就如那些你所厭惡的黑道大哥,或者是偶像明星,或是是那些善於玩權弄法的政客一樣。所以,我倒要問問你,你在世間又做了什麼事,是不為你的私慾的?!!~而要是你,也有如世人一樣,滿心的獸慾。那我帶上你,不但我帶不了你去天堂,恐怕你還會拖著我下地獄去吶。或者,就算我帶你上天堂,恐怕天堂也要被你玷污成地獄了。不是嗎?!』。枉費顏程泉低聲下氣的懇求。沒想到這"藝文氏",卻是如此毫不留情的,潑了顏程泉一頭的冷水。頓時顏程泉,不禁有點火氣湧上心頭,感覺面子掛不住,內心獸性蠢動,便也不留情面的,回說『哼~你騙誰?!~我朋友有好幾個都是信基督教的。他們說,只要虔誠信仰上帝,不管你在世上做了什麼壞事,只要悔改信上帝。那死後,上帝就會帶他們上天堂,去享福。原本,我還打算,假如你帶我上天堂,那我每天都要給你燒三柱香呢。現下看來,也不用啦。搞不好,你也不是個什麼神仙。自己沒本事帶我上天堂,反倒還要講一些酸話,來嘲諷我。哼~大概你也像那些世俗之人一樣,認為我一事無成,看不起我吧。算我自討沒趣,行了吧!』。

藝文氏,見顏程泉果是個世俗的濁物,一遇不如意,動輒獸性大發。一時藝文氏,緩了緩口氣,倒是顯得神態和靄的,又說『小兄弟啊。莫生氣。並非是我不想帶上你,去學神仙,或上天堂。因為這上天堂的路,也只能靠你自己一步一步,從人世間走過去,我可沒辦法帶你去啊。而且也不止是我沒辦法帶你去,就算是你說的上帝,其實也沒辦法帶你去。說信仰了上帝,死後便能上天堂。其實那也只是,世人的荒唐之言而已。畢竟,世俗的宗教信仰,那也是人在世俗中的一種行為而已。世俗之人,有人信仰基督教,有人信仰回教,有人信仰佛教,有人信仰各式各樣的宗教。可這些宗教,自古以來,為擴大自己的信仰地盤,往往彼此殺伐,彼此仇恨,征戰千年。套句你的話,這些宗教的虔誠信仰者,不過就是世俗之人,為了圖私慾,逞人之獸性。盼著,只要能為其信仰的神,開疆闢土,或是財源廣進,就能上天堂。到頭來,一場又一場的宗教聖戰,血流成海,讓人世間有如地獄一般的鬼哭神號。如此,那些信仰越是虔誠的,恐怕他們死後,能去的,其實都只有地獄而已!!』。

『唉~看你亦是有慧根之人,讓我就點醒你一條路吧。人世間,就有如一條大河滔滔。而能夠在世俗間,稱心如意的,往往也只有順著滔滔大河的主流,隨波逐流的人。只不過,若是你隨著世俗大河的主流去追逐,那到頭來,恐怕你也只能到地獄;或是在人世間,不斷的輪迴而已。因為,世俗的這條滔滔大河,它的主流,原本就是通往地獄,或是在人世間輪迴。所以,若是你只是隨波逐流,跟隨著世俗大河的主流追逐,那你終是無法獲得解脫,也無法上天堂的。呵~~所以我這才倒騎著牛,反其道而行。懂吧!!』原本顏程泉以為自己遇到了,可以救贖他脫離苦難的神仙;怎料這神仙,所講的話,卻就如他倒騎著牛一樣的奇怪,讓人不解。這時,藝文氏,見顏程泉一臉懵懂,猶似仍沉迷世俗不知醒悟。於是藝文氏,索性將他手中正在看的一本書,遞給了顏程泉,後說『好吧。既然濁物仍不知醒悟,那我乾脆好人做到底。諾~我這裡有一本書,就送給你吧。上天堂的路,成仙成佛,所有寶藏,都在這本書裡了。你就往這本書裡,慢慢去找吧!』。從神仙手中得了仙書,一時顏程全欣喜不在話下。忙得接過書後,顏程泉即趕緊展書閱讀,想看看這仙書裡,究是寫了什麼可以讓人超脫於世俗之外,不再為紅塵俗世所苦;且可通向成仙成佛之路。只不過方翻開書本,隨便的翻了翻,顏程泉卻不禁有點失望,因為這本書,後半部的書頁,竟盡是空白。

顏程泉,一時將書閤上,又看了看書的封面。這才見著封面的書名,頓時更讓顏程泉,不禁愕然。因為這本書的封面,竟就寫著斗大的幾個字─「大度山王朝」。「大度山王朝」事實上,顏程泉已經擱筆很久,都沒再去寫了。因為顏程泉,幾乎天天都在告訴自己,早該放棄。因為,正是心中懷著一個不切實際的寫作夢想,讓顏程泉的人生,幾陷絕境;不但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且是一事無成,兼人前人後更總是卑賤的抬不起頭。唯有,日日獨居狹小空間,除了絕望與心灰意領外,看不見絲毫的希望與未來。因此長久以來,顏程泉,早就想拋開這一切,或許努力去個工作,努力賺錢。及時回頭,或許還來得及娶妻生子,組織個幸福家庭,好讓自己的人生能有個新的開始。正不是佛家常說的「放下」與「不執著」。只不過縱是想「放下」,但顏程泉的心中,卻難免總有憾恨;因此寫或不再寫,執著或不再執著,心中總百般掙扎。甚且,就在顏程泉決定放棄,擱筆不再寫的這段期間。但「大度山王朝」這本書,卻又常常莫名的,總出現在顏程泉的夢中。且夢魘之中,更是伴隨著,猶如祖先的亡魂,環伺身邊痛苦哀嚎;甚或是在地獄深淵吶喊與求救。總之,這時當顏程泉,從那倒騎在牛背上的神仙的手中,拿過"大度山王朝"這本書。一時顏程泉的心中,自又是百感交集,不知是悲是喜;但更多的,卻是納悶與疑問。

「"大度山王朝?!"~~這不是我現在,正在寫的故事嗎?~而且就是因為,執著於寫這個故事,更讓我的人生,陷入窮困潦倒,孓然一身,有如置身痛苦深淵。怎得這本書,現在會在這個神仙的手裡?~~又為什麼書的後面,都是空白?!」夢魘中滿腹疑問難解,當顏程泉正想向那藝文氏,問個清楚。怎料,當顏程泉,就這麼一個低頭與抬頭之間,轉眼卻竟已看不見,剛剛那倒騎在牛背上的神仙。迷霧瀰漫的山路間,唯顏程泉的耳畔,似仍聽到那神仙的話。雖似越來越遠去的,卻一句一字清清楚楚的,朗朗而說『書中空白的部分,得要你去把它寫完啊。只要你將空白的書頁,都寫滿,完成這部書。或許你就能在書中,找到上天堂,與成仙成佛的路了。屆時,祖先被土地所縛的痛苦亡魂,或亦將從書中找到了解脫的道路;而你的人生,從書中漫漫長路的思考與寫作,或亦將獲得心靈的解脫,不再陷於夢魘般永無止盡。如此正是自助助人啊。況且待你滌淨靈魂的獸慾與髒污,如此縱沒神仙帶領,不需求神拜佛,或是信仰上帝,你循著你心中的道路,自也就能上天堂了!!~~唉~~最怕是半途而廢啊。半途而廢,那你就將只帶著心中的憾恨,或在生生世世的輪迴中,痛苦的浮沉。甚者,或將便成被土地所縛,無法解脫,與你的祖先同成了永生在深淵中的亡靈啊....』。...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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