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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05 06:09:37瀏覽454|回應0|推薦10 | |
Excerpt:廢名的《橋》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5%BA%9F%E5%90%8D 廢名(1901年11月9日-1967年10月7日),本名馮文炳,湖北黃梅人。中國現代作家,學者。 廢名被認為是周作人的弟子,在文學史上被視為京派代表作家。代表作有《竹林的故事》、《橋》、《莫須有先生傳》、《莫須有先生坐飛機以後》等。廢名的小說以「散文化」聞名,其獨特的創作風格人稱「廢名風」,對沈從文、汪曾祺等作家產生過影響。廢名名氣雖大,但因為晦澀難懂,讀者卻少。在文學上,周作人和俞平伯是他的兩個著名知音。周作人在為廢名和俞平伯的「澀」作解釋時說「本來晦澀的原因普通有兩種,即是思想之深奧或混亂,但也可以由於文體之簡潔或奇僻生辣,我想現今所說的便是屬於這一方面。」 目前從圖書館僅能借閱到的這一本廢名的小說《橋》(民國時期經典童書)。文字奇趣,值得一試。 http://www.wanjuan.com.tw/index.php?PA=view&book_id=293548 橋 作者:廢名 出版社:萬卷樓 出版日期:2017/12 語言:繁體中文 《橋》一九三二年初版,是廢名的傳世之作,被朱光潛視為「破天荒」的作品,亦是詩化小說的代表。《橋》統觀來看,是一部詩化小說,散篇讀來,則為一組優美散文。周作人說:「我所最愛的也就是《橋》裡的兒童,……中國寫幼年的文章真是太缺乏了。」這部小說非常富於童真、童趣,十分適合孩子閱讀。 【Excerpt】 〈十九〉 東城外二里路有廟名八丈亭,由史家莊去約三里。八丈亭有一座亭子,很高,向來又以牡丹著名,此時牡丹盛開。 他們三個人今天一齊游八丈亭。小林做小孩子的時候,時常同著他的小朋友上八丈亭玩,琴子細竹是第一次了。從史家莊這一條路來,小林也未曾走過,沿河壩走,快到八丈亭,要過一架木橋。這個東西,在他的記憶裡是渡不過的,而且是一個奇跡,一記起它來,也記起他自己的畏縮的影子,永遠站在橋的這一邊。因為既是木架的橋,又長,又狹,又頗高,沒有攀手的地方,小孩子喜歡跑來看,跑到了又站住,站在橋頭,四顧而返。實際上這十年以內發了幾次山洪,橋沖坍了重新修造了兩回。依然是當初的形式。今天動身出來,他卻沒有想到這個橋,壩上都是樹,看見了這個橋,橋已經在他的面前。他立刻也就認識了。很容易的過得去,他相信。當然,只要再一開步。他逡巡著,望著對岸。細竹請他走,因為他走在先。他笑道: 「你們兩人先走,我站在這裡看你們過橋。」 推讓起來反而不好,琴子笑著首先走上去了。走到中間,細竹掉轉頭來,看他還站在那裡,嚷道: 「你這個人真奇怪,還站在那裡看什麼呢?」 說著她站住了。 實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站在那裡看什麼。過去的靈魂愈望愈渺茫,當前的兩幅後影也隨著帶遠了。很像一個夢境。顏色還是橋上的顏色。細竹一回頭,非常之驚異於這一面了,「橋下水流嗚咽,」彷彿立刻聽見水響,望她而一笑。從此這個橋就以中間為彼岸,細竹在那裡站住了,永瞻風采,一空倚傍。 這一下的印象真是深。 過了橋,站在一棵樹底下,回頭看一看,這一下子又非同小可,望見對岸一棵樹,樹頂上也還有一個鳥窠,簡直是二十年前的樣子,「程小林」站在這邊望它想攀上去!於是他開口道: 「這個橋我並沒有過。」 說得有一點傷感。 「那一棵樹還是同我隔了這一個橋。」 接著把兒時這段事實告訴她們聽。 「我的靈魂還永遠是站在這一個地方,——看你們過橋。」 是忽然超度到那一岸去了。 細竹道: 「我乍看見的時候,也覺得很新鮮,這麼一個橋,但一點也不怕。」 「那我實在慚愧得很。」 「你那時是小孩。」她連忙答應。 …… 慢慢的琴子道: 「我們先去看牡丹罷,回頭再來上樓。」 姑娘動了花興了。細竹也同意。小林導引她們去。昨夜下了幾陣雨,好幾欄的牡丹開得甚是鮮明。院子那一頭又有兩棵芭蕉。地方不大,關著這大的葉與花朵,倒也不形其小,只是現得天高而地厚了。她們彎腰下去看花,小林向天上望,青空中飛旋著一隻鷂鷹。他覺得這個景致很好。琴子站起來也看到天上去了。他說: 「你看,這個東西它總不叫喚,飛旋得有力,它的顏色配合它的背景,令人格外振精神。」 他一聽,他的話沒有回音,細竹雖然自言自語的這個好那個好,只是說花。他是同琴子說話。 「你為什麼不答應我?」 「鷂鷹它總不叫喚,——你要看它就看,說什麼呢?」 小林笑了—— 「這樣認真說起來,世上就沒有腳本可編,我們也沒有好詩讀了。——你的話叫我記起我從前讀莎士比亞的一篇戲的時候起的一點意思。兩個人黑夜走路,看見遠處燈光亮,一陣音樂又吹了來,一個人說,聲音在夜間比白晝更來得動人,那一個人答道—— Silence be stows that virtue on it, madam. 我當時讀了笑,莎士比亞的這句文章就不該做,但文章做得很好。——譯出來恐怕不太好。」 但琴子已經會得他的意思。 「今天的花實在很燦爛,——李義山詠牡丹詩有兩句我很喜歡:『我是夢中傳彩筆,欲書花葉寄朝雲。』你想,紅花綠葉,其實在夜裡都佈置好了,——朝雲一剎那見。」 琴子喜歡得很—— 「你這一說,確乎很美,也只有牡丹恰稱這個意,可以大筆一寫。」 花在眼下,默而不語了。 「我嘗想,記憶這東西不可思議,什麼都在那裡,而可以不現顏色,——我是說不出現。過去的什麼都不能說沒有關係。我曾經為一個瞎子所感,所以,我的燦爛的花開之中,實有那盲人的一見。」 細竹忽然很懶的一個樣子,把眼睛一閉—— 「你這一說,我彷彿有一個瞎子在這裡看,你不信,我的花更燦爛了。」 說完眼睛打開了,自己好笑。她這一做時,琴子也在那裡現身說法,她曾經在一本書冊上看見一幅印度雕像,此刻不是記起而是自己忘形了,儼然花前合掌。 妙境莊嚴。 注:載於一九二九年七月十九日北平《華北日報副刊》第一一六號,題為〈八丈亭〉,署名廢名。收入開明書店一九三二年四月版《橋》,為下篇〈一八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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