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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02 05:01:29瀏覽599|回應0|推薦10 | |
Excerpt:瘂弦的《中國新詩研究》 詩論中「現代詩短札」的部份,最初在「創世紀」發表的時候題爲「詩人手札」,可以代表我廿多歲時讀詩與思考的記錄。當時正是現代主義風行的時代,我也未能免除時代給我的影響與限制,其中有很多觀點,在今天看來已經不合時宜了;不過我還是堅持不改少作的原則,除了調整幾個標點,其他一概照舊,以存共眞。我們也許曾經生活在一個偏執的時代,但如果沒有那時候的矯枉過正,可能也不會有今天反省與修正後的恰到好處。 ——瘂弦,〈自序〉 讀詩。抄詩。讀詩論。抄詩論。 懂詩的詩人問我:「你讀懂詩了嗎?」我想我不說,你也應該懂吧! 不懂詩的朋友問我:「你讀懂詩了嗎?」我想我說了,你也不會懂吧! 終究似懂非懂,是懂還是不懂。 「子不語怪力亂神」,我不說我是懂不懂。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029486 中國新詩研究 作者:瘂弦 出版社:洪範 出版日期:1981/04/01 語言:繁體中文 作者簡介 瘂弦 本名王慶麟,河南南陽人,生於一九三二年,青年時代於大動亂中入伍,隨軍輾轉來臺;政工幹校影劇系畢業後,服務於海軍。瘂弦曾應邀參加愛荷華大學(University of Iowa,Iowa City)國際創作中心,嗣後入威斯康辛大學(University of Wisconsin,Madison),獲碩士學位。曾主編《創世紀》、《詩學》、《幼獅文藝》等雜誌,並主講新文學於各大學,在聯合報副總編輯兼副刊主編二十餘年後退休。瘂弦以現代詩知名,風格體會,自成一家之言。 【Excerpt】 〈現代詩短札〉 ․ 一首不可解的詩並不一定是首壞詩,除非它是不可感的。 新舊之爭恆由於「解」興「感」這兩個字觀念上的差異。 他們看不懂那首詩的原因是他們永遠固執著去「解」它,而不知去「感」它。向康定斯基 (Kandinsky) 的絕對繪畫索取形象,那將是一種愚笨的徒勞。 一般說來,科學 (包括一切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 是智性的,藝術是感性的,科學需要理解,藝術訴諸感覺。以純理性的思維作用去「解」詩,正如以感性能力去研求科學,同樣緣木求魚,抓不住問題的核心。 十九世紀中葉迄今的科學觀念使人益發理性化。他們無法排除層層的「過度知性」的鎖鏈,因之更增加現代詩人與讀者合作建立欣賞上之「共同自我」的困難。 現代詩的另一困難 (並非它本身的困難),是它所展示的常不是大家共有的或舊有的情感經驗,或大家早已具有而不自覺的情感經驗。 就連英國傑出的現代女作家伍爾芙 (Virginia Woolf) 也不免困惑地說:「丁尼生和洛賽蒂,他們的詩之所以能使人那樣地忘掉自己而神往的理由,就是因爲它所讚美的是我們曾經有過的一種情感,所以我們可以很容易、很熟悉地起反應。不用費事去檢查那情感的正確與否,或是拿它和現有的情感來比較。但是活着的詩人 (按指現代詩人) 表示的情感現作出來的,而且是從我們那裏硬拉出去的。第一我們不承認這情感;而且常因某種緣因而怕它,我們很注意地看著它,又很猜疑妒嫉地拿它和我們所知道的舊情感相比……」 這段話保守派的先生們聽起來一定很「受用」。 ․ 對於詩與散文的考察我得到這樣小小的「結論」: 散文缺乏詩的絕對性,詩有著比散文更多的限制,更大的壓縮和更高的密度,更嚴格的提煉和更嚴酷的可能。 梵樂希說:「詩不能具有散文的可毀滅性。」 馬卡斯‧堪利夫 (M. Gunliffe) 認爲桑德堡和林賽 (N. V. Lindsay) 的詩,常「走著扯緊的繩索;假如他們的詩的張力一旦放鬆。他們就跌入散文化或無病呻吟的極端。」 傳統的批評家不曾敏感到堪利夫所稱的「張力」,他們只是在形式 (排列),更通常是在言語上,武斷某詩是「散文的」。是的,如果它太俚俗或不事對仗,他們就咬定它首割裂的散文。 其實散文與詩的分野重要的是在實質上,比如散文詩,它絕非散文與詩的鷄尾酒,而是借散文的形式寫成的詩,本質上仍是詩。一如借劇的形式寫的詩,是劇詩,而非詩劇。 另一方面,散文之於詩恆形成一種羈絆,詩之於散文則變成一種助力。一篇有詩意的散文會使我們感覺美麗,而一首羼雜散文氣息的詩,往往造成那詩的孱弱,甚至變成致命的傷害。 或者情形是這樣的:散文可以向詩借成品,詩向散文借來的則只限於原料。 在我們流行的思想和日常言語中,散文的侵蝕性是很嚴重的。垷代詩人的藝術之一,或者就是在於排斥此種侵蝕和保持作品的「張力」上。 ․ 從嚴格的意義來說,詩唯有自己解釋,否則它就不能解繹。 一切圍着那首詩自轉的喧呶之聲 (批評) 都是無謂的,偏差或「愚昧」程度的不同而已。 批評家原本也是讀者,他有著讀者所恒有的弱點;他常常忍不住將他的對象 (書) 跟他的見解拉近一些,代它找出根據或予以補充,但如果那作品是他思想上的敵人,他很可能把它排斥得距離他更遠。是以批評者常常不自覺地批判了自己。每個人都是他自己的奸細。 「印象批評」較好的地方是他根據人生而非根據學問。最壞的批評是根據學問。 批評不是絕對「科學」(公正) 的東西。 一件眞正的藝術品 (詩) 其本身應成爲一個「自足的存在」,他不需要撐持,外力的撐持,甚至製作者在他自己的書中那些「序」、「跋」、「楔子」的撐持,一部傑作應該「內涵到了可以自爲闡明」。 這就為甚麼西班詩人貝德羅‧沙里納思 (Pedro Salinas) 說:「我的詩是由我的詩解釋的。」 但以上的說法太絕對,我們還是需要批評,我是說,眞正的批評。 原來批評也有批評的尊嚴,猶如任何一種藝術都有著它底尊嚴,批評乃是一種藝術,它不是某一作品的附麗,而是一種獨立的存在。或者說,一種與「創作」價值相等的創造。 此乃並不相悖的奇妙的矛盾。我們不斷的「爭吵」,我們不停的前進。這便是一部文學發展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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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