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中文學校找朋友。在交誼廳和她談話時﹐聽到旁邊一個在等孩子下課的年輕媽媽問另一個人﹐那裡有好的鋼琴老師。那人回問﹕你女兒不是已經在學繪畫和舞蹈了嗎﹖那個媽媽回答﹕是啊﹗可是我們華人教會裡幾乎每個女孩都在學鋼琴﹐我看也只好讓她去學啦﹗

孩子學多樣才藝﹐在多半華人移民家庭裡是很平常的。我想起兒子們小的時候﹐參加的華人教會裡和他們同年齡的孩子們﹐不上學的週末和週日兩天總有排得滿滿的活動﹐學心算的公文數學班﹐社區的 junior league 足球隊﹐中文學校﹐鋼琴或小提琴課﹐繪畫或溜冰等等。父母疲於奔命的接送﹐孩子們學的頭昏腦脹。

公文數學﹐學三位數乘三位數的心算﹖為什麼不用計算機﹖不是更快更準確﹖教會的孩子們幾乎都在同一個老師那裡學鋼琴﹐因為她辦許多的演奏會﹐讓學生們不斷參加檢定考試﹔我認為除非是要培養他們以音樂為專業﹐否則孩子們毋需有那些無謂的壓力﹐也不想付那麼昂貴的學費。該城唯一的中文學校離我們住處太遠﹐又在禮拜天下午上課﹐我認為那時間理應在家休息。

活動於是三減四刪的﹐雖然和一般美國家庭比﹐我們這樣很「正常」﹔但是在華人同胞裡﹐我們很「異類」。

教會的媽媽們聚在一起﹐談孩子們參加各種活動的進展﹐比賽的緊張﹐心算到何種級數﹐禮拜六晚上怎麼逼他們趕寫中文學校的功課等﹐我全然插不上話﹐有時也讓我有落單的感覺﹐可是我並不後悔自己的抉擇。

兒女是神託付管理的產業﹐我當然必須認真教養﹐也希望他們德智才藝兼備。但是作時間、精力、與金錢的投資之前﹐我也要先思量投資的目的與回收的果效。

更重要的﹐我相信神創造我的兒子們﹐一定量給他們各有特別的廩賦。我的責任是找出他們的性向志趣所在﹐並且信賴神會指引合適的培育管道﹐讓他們有機會伸展其才華。

因此所發生的一些事﹐在當時好像只是「機緣」﹐現今回頭看﹐覺得應該不僅如此。

在此﹐我先分享大兒子學琴的經過。

我發現老大的音感很好﹐兩歲左右﹐開始學話時﹐聽到的童謠或聖詩﹐很快就能唱的很準確﹐並且在玩具小鋼琴上按下簡單的曲調。他四歲的時候﹐一個朋友換新琴﹐把舊的鋼琴給我們。

我們的對面住了一對七十來歲的老夫婦﹐有次閑聊 ﹐我問那個老太太是否認識什麼鋼琴老師。出乎意料的她告訴我﹐退休之前﹐她是個中學的音樂老師。如果我不嫌棄﹐她願意免費教老大彈琴。從此一週兩次﹐老大過去學琴﹐也和他們的貓玩耍。他們出門度假的時候﹐換貓沙﹐餵貓食﹐也成了老大的工作。

雖是免費授課﹐老太太教的並不含糊﹐每個音符、節拍、速度、輕重都很注意。她沒有像多半的鋼琴老師﹐要學生從拜爾開始學起﹔而是挑了一本童謠曲調的樂本﹐讓老大邊彈﹐邊唱。啟蒙受教了兩年﹐除了童謠﹐老大也可以彈一些簡單的聖詩歌和古典樂曲。

老夫婦後來決定搬去他州和孩子住﹐老大於是和老太太教會的牧師娘繼續學﹐這時我們堅持要付些脩金。古典音樂之外﹐她也是讓兒子學彈不同的樂曲﹐爵士、民謠、黑人靈歌、現代詩歌等等。

老大小學三年級時﹐有次上音樂課﹐老師臨時有事﹐請一個沒課的老師看著學生。老大自告奮勇的坐在鋼琴前﹐開始彈起「給愛麗思」這首曲子。音樂老師回來﹐大為驚喜﹐要他參加即將有的才藝表演 ( Talent Show ) ﹐這是學校每年在聖誕節前所舉辦的活動﹐過去老大都不想參加﹐我也沒有強迫。這次是老師堅持﹐他總算同意。

從那以後﹐學校辦的才藝或是合唱表演﹐若是需要鋼琴伴奏﹐就成了他的工作。上了中學以後﹐由於小學音樂老師的大力推薦﹐老大自然又是學校管絃樂團和一年兩度歌舞劇公演 ( Musical Show ) 的鋼琴伴奏。同時在教會的兒童崇拜時間﹐因為有個司琴的姐妹遷離﹐教唱的老師雖然找過幾位學琴多年的孩子﹐可是他們居然說不會彈聖詩 ( 還是不肯花時間練習﹖ ) ﹐最後這服事還是老大應承下來﹐和另一個大人輪替﹐如此從小學四年級一直到他高中畢業為止。

和牧師娘學琴到他上了高中﹐牧師一家被差會派到另一個城市帶領新教會。牧師娘介紹了一個退休的 Concert Pianist 。老大本來因為學校功課忙碌﹐兼又開始在社區圖書館打工﹐想停止學琴。我要他自己禱告﹐尋求神的指引﹔因為他最初的學琴﹐好像是神給他開的門。

在上了這個新老師一次課以後﹐他居然決定繼續學。 Ms Baker 年屆八十﹐因為患風濕﹐已經無法彈琴。她全然用手指點加口述﹐更正學生彈錯的地方。老大說他覺得對一個鋼琴家而言﹐自己不能彈琴﹐一定很痛苦﹐可是她轉而以教學方式﹐把經驗和技巧傳授給學生﹐這樣的精神很可佩﹐所以他願意繼續跟她學。

Ms Baker 每年辦一次演奏會﹐與其說是驗收學生的成果﹐不如說是讓學生和家長們有機會互相聯誼。我也看得出﹐所有的家長 ( 全是美國家庭 ) 對她也很尊重﹐讚譽她的認真﹐不因為收費很低﹐就打馬虎眼。

我的老大就這麼學琴到高中畢業。比起許多華人孩子﹐他的琴藝絕對不傑出。他從沒參加鋼琴級數檢定考試﹐也不會彈那些艱深繁複的大樂章﹔可是聽音樂、彈琴一直是他的暇時嗜好﹔他也買一些軟體﹐自己試著作曲﹔高二起﹐還和幾個好友組成 A Cappella 唱詠團﹐在一些私人聚會或小型活動裡演出﹐自娛娛人﹔有次聖誕節﹐還上了地方電視臺。

神給這個孩子好的音感、寬大的手掌和修長的十指﹐讓他得到良師指導﹐也給他不少使用這個才能的機會﹔而他也以感謝的心﹐把握這些機會﹐服事他人﹐也造就自己。作父母的﹐在老大的學琴過程中﹐我們順著似乎無形卻存在的指引﹐投資極少的金錢和精力﹐可是得到的果效﹐實在是超出我們所求所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