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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4/07 21:33:52瀏覽551|回應3|推薦12 | |
前幾天,匈牙利2002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卡爾特斯Imre Kertész去世。他曾親歷納粹集中營的苦難。而他也畢生在討論與此相關的議題。他曾說:作為一個孩子,你對生命仍保有一絲信任,但當你經歷過奧斯威辛集中營後,一切都變得支離破碎了。他也曾說:活著,是面對命運時,唯一擁有的自由。他也感嘆歷史是如此野蠻恣意(barbaric arbitrariness)。 他對於「極權統治下個體命運身不由己、受他人定奪」此一主題極度關注。他的存在主義思想傾向使他強調個人如何對抗那宰制個人的結構,雖然那實際上是那麼絕望。頒獎給他的諾貝爾學院表示,卡爾特斯的得獎作「非關命運」(fatelessness)要傳達的是「活著就是屈從(to live is to conform),一旦從全體人類的需要及利益的觀點出發時,個人經驗就變得什麼都不是了。」當然,這應該是從客觀的結果而論,而不是他所認為的應然。 他曾批評電影導演史蒂芬史匹伯的電影「辛德勒名單」為媚俗之作,因為他認為:如果不能將扭曲的生活方式與大屠殺的可能性相關聯,就只是媚俗之作。換言之,扭曲的生活方式應該才是我們反省、檢視的問題重心所在。 我特別有感觸的是他說的那句話:作為一個孩子,你對生命仍保有一絲信任,但當你經歷過奧斯威辛集中營後,一切都變得支離破碎了。有人說,不曾長夜痛哭者不足以與言人生。但是,如果曾經長夜痛哭過,或者說經歷過像納粹集中營的那種生活,人又會變成什麼樣?會對人生有什麼樣的看法? 我們有多少人還是那個對生命保有信任的人?而如果我們夠成熟,有足夠的生命體驗,我們又該如何看生命?生命裡果然有幸福保證嗎?果然有正義的保證嗎?如果有,為什麼他會說歷史是野蠻恣意的呢?如果幸福與正義其實只是自我催眠的虛像,我們應該從中醒覺以便能看到真實嗎?
後記:
我在前文中表達了我對人生態度的一些困惑,有網友提出了如下的回應。她說:「不論年紀,對生命都要保有一絲信任,中國人相信天命,因此對生命一直保有信任。」 針對這種積極的生命態度,我一方面由衷表示肯定,但也再度從我一向比較灰色的思想做出了回應。以下是我所進一步提出的疑惑。 我覺得這位網友的回應很有意思,點出了很重要的事實:中國傳統的積極人生觀。但是,我覺得前述的對話不應該到此就結束,而應該繼續開展下去。 對生命抱持積極態度,我相信是好事,也很可能是必要的生活態度。但是,其中或許也隱藏著一些問題。而問題究竟有多嚴重,可能是要看與其他因素的綜合作用。如果樂觀的基礎是天真,當樂觀遭遇殘酷現實挑戰的時候,我們對殘酷經驗的解釋也可能產生扭曲。 當遭遇殘酷經驗的時候,我們可能無法給出公平、合理的解釋,而過度誇大特定對象的惡意與能耐,將苦難過度歸咎於特定對象。也所以,在小說式的歷史故事裡,壞人往往同時被描繪成既有權勢又有特殊能耐的人物,如此,我們更能理所當然地誇大他們的惡意。而我們自身的痛苦也就更顯得無比委屈與無奈。我們不必面對另外一種詮釋較困難的情境:我們所認定的惡人其實也充滿無奈(即使他們也可能有惡意),苦難其實是大家共同的處境,但是我們只將苦難與委屈歸於自身,而將惡歸於他人。實際上,苦難更是互相轉嫁的共同困境,但是大家都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處理。 過度誇大他者的惡意,可能是造成持續衝突的根源因素之一。從而,人們缺少對思考雙贏、多贏策略必要性的認知。零和遊戲更成為理所當然。 相信世界是正義的,人是應該有幸福的(幸福是上天的當然恩賜)。這種信念可能衍生出如下的想法:我應該是幸福的,而我事實上所遭遇的不幸是特定對象所故意造成的。而對於他人的不幸,我們也可能產生一種心態:世界本身是公義的,他人的不幸是他們自己的業所造成。 總之,我的意思是說,乍看積極的人生態度,也可能存在問題面,應該再釐清。如果是基於思考侷限所產生的積極人生態度,有可能形成對他人災難的冷漠,也可能對自己的苦難做出不當的解讀,包括誇大他人的惡意與過度責備他人,並因此易導致更多的衝突、摩擦。如何避免這些負面的作用,是我們在強調積極人生態度的同時必須面對的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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