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拉山的障眼劫15

為了避雨，我把我方夜宿之處轉到鎮上警局的大禮堂去搭地舖。有位很年輕的聯合報女記者，當晚就和衣躺在警局走廊的硬長椅上睡覺，她像是個新手，說話還有點怯生，但敬業精神是眾記者中唯一最衝的。昨天搜山時，她也跟著走上去過一段山路，小妮子體力好又很勇敢，我樂得把所知大部分內幕都倒出來讓他寫。。

我把最詳細的資訊；連同阿國的半身照都提供給她。她說︰
「各報都在報導，貴單位的副師長和政戰主任都已親臨現場坐鎮，為甚麼我一直沒看到這兩位？」
「本單位的兩位長官非常重視此案，事件一發生即以最快速度親臨山區，指揮調度我們部隊的搜索方向，對官兵的士氣很有鼓舞作用。」
話說完，我稍低個頭，因為羞慚之色已浮上臉頰。

昨天下午我們又去了一趟水庫附近，經過觀察路旁跡證，阿國應已沒有再停留該處。這天上午我們再去廖家屋後的磚瓦窯廠，我在窯窟裡發現到一堆新的壘磚灰燼，再到窯爐後的土堆下草叢裡又發現到一點微量泡麵殘渣，看來前晚密報警局的民人沒有看錯，阿國的確已在更接近廖家外緣了，但廖家日夜都有土匪那群人窩在裡面，阿國即使思家之情很殷切仍無法接近。土匪這個壞事的傢伙，是喚回阿國此局的最大障礙，但也很讓我們無奈！

至於昨天中午在半山腰看到泥濘裡那一堆雜亂的腳印，連警方也沒看出那是「故佈疑陣」。我曾在課堂上述說過突擊部隊的一種障眼技巧，而我原來學到的特種作戰就是針對熱帶雨林裡的生存方式。軍用戰鬥靴的鞋底都崁入了鋼片，鞋重，鞋底紋路也深，尤其在雨林裡行進間很不利於匿蹤。所以我們都會隨身帶著另一副鞋底，是從其他吃紋較淺；例如球鞋或皮底便鞋上剪下來，需要匿蹤時，就把這副額外的鞋底套在戰鬥靴下，而且鞋尖和鞋底方向倒置。

阿國是個認真好學的學員，而且決定逃亡前就已有備而來。他套在戰鬥靴下的球鞋底，果然騙到了一群武裝警員，鞋尖方向指向磚瓦窯廠，警員們就追了過去，其實阿國跑的路徑恰巧是往相反的四、五點鐘方向而去。一直選定居高臨下的位置，在別人發現到他行蹤前就早已轉進到其他地方去了。但他還是有點學而未精，那些泥濘中的球鞋印鞋尖陷得太深。突擊部隊在雨林裡疾行，和一般人的著地方式是不同的，是用腳尖著地。換個方式說，如果阿國真的是穿球鞋往北邊跑，球鞋底的腳印應該是腳跟陷泥較深。

廖家的四、五點鐘方向又應該指向何處？阿霞給我帶來的訊息這時就很有用了，我認為阿國先是匿藏進磚瓦窯廠，移動位置時被人發現行蹤後，應該又轉回到廖家祖先的荒廢大宅了？中午我讓士兵們睡足了一個午覺，下午三點多鐘才整裝出發。我們乘坐的卡車先穿過山下盆地上的小村，然後再回頭沿著山下小徑來到廖家老宅土坡下，如果阿國在老宅土坡旁用望遠鏡觀察，也不會料到我們已貼近到他腳下，土坡高度正巧會遮蔽到可觀察我們卡車的視線。

我感覺這次將會是最接近阿國的時機了，心頭碰碰跳！還是得要裝作很輕鬆的樣子。大家都下車後，我交代嘟嘟排長和其他士兵，都待在土坡下藏好，不要妄動。我先單獨上去，只要聽到上面有槍聲，所有人員盡速撤離不要理我，盡快通知警方。如果20分鐘後還沒有動靜，也一樣快離報警。若是我還活著沒事，會在土坡上先大聲吆喝；其他人才可上來。

慢慢走上去，接近老宅客廳正門前，我就先發出呼喚︰
「阿國，我是營輔，不會為難你，希望你不要開槍。我單獨一個人進來了，身上沒有任何武器。」
已走到客廳門口，門上原來鏽蝕的大鎖已不在了！
一面呼喚，一面推開門。客廳正面是神龕，神龕裡已沒有神像，只一面祖先牌位貼在神龕牆面，桌面擦得很乾淨，桌上小香爐裡幾枝殘香是新近燃盡的，再看地面掃得很乾淨，這哪像是已經荒廢很久的老屋室內？曾經搜查過這裡的人，都被屋外的殘破景象給騙過去了。

我的掃視；立刻被客廳中間一張古老木桌上的一杯茶吸引到，木桌桌面也擦得很乾淨。伸手一摸，桌上這只泡著茶的玻璃杯竟還是很熱的！客廳右手邊有兩個房間，推門看滿佈灰塵蛛絲。我再穿過客廳往左方走，一條迴廊邊的兩間仍鎖著。穿過迴廊走到底，左手邊是一間柴房，門上鎖著，迴廊底直通一間大廚房，大灶爐台邊上還有一具旅行用狀如燈具般的小瓦斯爐，上面一擱著一只錫製大金屬碗，碗裡還有半碗水，一摸碗邊也是熱的，我開始額頭冒汗了！

廚房右手邊還有一間敞開的臥室，裡面的床上還有堆在一邊的被褥，仍沒見到人踪。我又朝臥室邊通向外面的一道門大聲說︰
「阿國，我是營輔，我知道你就在這裡，不要躲了！我沒有帶任何武器，不會傷害你，出來吧？」
沒有回應，我繼續朝裡走。一條雕花拱頂的圍牆邊，再穿過這道門，會看見我要找的人？或是我這條命在跨過門檻時就將結束？
全身血液有如凝結，我兩手有點發冷，稍定一下神，繼續踏過門檻。

圍牆外的空地並不大，從北面圍牆外延伸到這裡，是一條狹長的泥地，只幾步距離就已緊抵一面畢直的岩石山壁，地面上的雜草雖及腰高，但很稀疏，廖家後代有時仍應來此清理過。踏出牆門，左邊就只剩臥房外不到四米寬的一小片空間了，這個角落的雜草稍高些，但更稀疏，藏不住一隻老鼠或螳螂。人呢？只一下子就跑到哪裡去了？除非身懷壁虎功，眼前這面直立的山壁是不可能爬上去的。我面對近前這堆雜草，苦思人是如何這麼迅速就消失的？

有陣風從崖邊灌進來，飄來一股霧氣，我有點微暈打了個寒襟，覺得有點詫異？這裡山勢不高，多天來我們搜遍此地更高的山上，也從未見山嵐飄過，此刻這有如山嵐的霧氣從何而來？想不透！我搖搖頭轉身。離開時，一向思慮很週密的我竟忘了一件很重要的的事，阿國逃亡隨身攜帶的物件估計肯定會超過20多公斤，他應該不會在任何移動時刻都揹在身上，那麼除了槍枝外，其他的隨身物品就最可能藏在這處老宅裡了，我沒有在這裡再繼續逐屋詳細搜查。

穿過迴廊走出庭園，覺得斜陽有點刺眼，我用手遮在眉心，一個不慎就一腳踩進了庭園外的一條小水溝，腰以下全浸在冰冷的溝水裡。水很清澈，溝底有一樣不應屬於這裡的東西，我撈起來檢視，這是一只已裁掉鞋底的球鞋面，也證明了阿國曾在這裡製作可在泥地惑眾的行進鞋底。

跳出水溝，清理揣在口袋裡的物品，那第三張還未燒化的"陳靖姑招返符"；成了一小坨碎爛的濕紙片，反正本來就不信這套，我隨手丟進小溝的流水裡。下了土坡回到車旁，我把這件事告訴嘟嘟排長，他嘆了口氣說︰
「難道註定我們是找不回阿國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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