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6/10/04 18:00:00瀏覽118|回應0|推薦3 | |
一片昏黃漸漸由西面遠天擴染至山野,拉長了群山叢林、及官道上兩匹快馬奔馳的影。昏曖之間,馬蹄一拐,自官道岔出小徑,絲毫未減馬蹄馳速,奔行了好長一段距離後,為首的那匹馬驀地一緩。 「莫不是良心發現,要讓我離開了吧?」向雲煙見四下荒涼,壓根不似江湖幫派根據地,輕嗤了聲。 「姑娘可想得太美了。」胡威哼笑了聲,從腰間抽出一條短帶,猝不及防地繞上向雲煙的頭,遮束住她雙眼。向雲煙未及反應,讓他蒙去了視線。 向雲煙雖是不及反應,卻也不打算掙扎,畢竟心中已暗有計畫,之所以有恃無恐,不過是先前黎久歌策畫前去雷風幫奪劍之時,畫了張幫邸的方位圖,她恰也看過幾次,對幫邸之中方位也有些許印象,知道雷風幫乃是四方聚合無門的結構,出入皆以地道通行,更明白胡威此時之舉乃是不欲讓自己知道進出之法。 她不掙不扎,只是任著胡威勒緊了自己眼上的短帶,才又感知到身下馬匹再度啟行。未幾,一股前傾的力道,拉伏了向雲煙的身子,她猜想是進入了地道,不禁心神一凜,暗暗凝聚了精神。 地道彼端,一道頎長偉岸的人影佇立,昏黃夕光將他深沉的影子拉得綿長,他一雙幽深眸眼,一瞬不瞬地盯視著幽暗地道中那一道影子,漸漸來到眼前、駐下。 胡威一出地道,便見雷鳴親自來候,勒住了馬,正欲下馬回報,只見雷鳴一聲不發,探手自馬背上摟下向雲煙,逕自扶著她轉身而去。 向雲煙雙眼依舊讓人蒙著,然而無須親睹,她也察覺得到,扶著自己身軀的這股力道,冷然、卻又隱含一股不容掙脫的堅決,應是雷鳴無誤。 一思及此,向雲煙心中不禁生出細微惶怕。儘管上回在雷風幫,已是近三年前的事,當時的自己更大多時候都處於昏迷狀態,然而那清醒的短短幾刻間、與雷鳴的接觸,加之這三年來他竟不曾間斷地派人追捕的偏執,都只讓這個男人在向雲煙心中更如虎狼蛇蠍。 耳畔響起門扉開闔聲響,雷鳴扶著她來到一張椅凳上坐下,正當她察覺一股香味縈繞上鼻尖時,眼前的布條讓人解去,前方圓桌上滿滿的菜餚映入乍見光明的雙眼, 她繃著身子,不敢擅動。 見她文風不動,雷鳴俯身,湊近她耳邊,極其輕柔地細語,「特地為妳做的,不吃麼……拾翠姑娘?」 最後四字,帶著一絲邪魅深意。向雲煙忍抑著心中的害怕與厭惡,冷聲低道,「你早就知道我的身分了,何必故作模樣?」 只見雷鳴滿意地輕笑了聲,在向雲煙身側落座,執起碗筷,夾了些菜餚到碗中。 「雲煙這個名,太難捉摸,我不喜歡。」雷鳴將碗筷擺到向雲煙面前,「吃看看合不合妳口味,若不合,我讓人換了廚子。」 向雲煙聽不出雷鳴平淡口吻中,所謂的「換」,究竟是怎樣的手段,屈從地捧起碗,往口中扒了兩口,「我不挑,更毋須為我勞師動眾,我並不打算在此久留。」 「姑娘真愛說笑。」雷鳴也捧起屬於自己的碗筷,絲毫不打算認真看待這句話似的,也逕自用起膳來。 向雲煙並未回嘴,不打算在此上與他糾纏。一面用著桌上的膳食,一心思考著該如何取回黎久歌的佩劍,當初黎久歌擘劃潛入雷風幫取劍時,她曾聽岳清硯提起過,若雷鳴並未改變置劍之處,那劍應該是掛在他書房的牆上。 問題是,她該如何去到雷鳴的書房…… 但,向雲煙並未真正煩惱這個問題太久,膳畢後,雷鳴著人備上茶水到他的書房,隨即便帶著自己過去了。 來到書房前,茶水也正好送至。在幫眾前高高在上的雷鳴,難得親勞,從來人手上接過了茶水,便揮退了對方。 一推開門,一柄以青銅為鞘、饕餮為雕的凜冷長劍,便靜靜讓鐵鍊懸鎖在牆上,唯有劍柄處那顆拇指大的白玉夜明珠,兀自透著清淺溫澤,再熟悉不過地映在向雲煙的瞳眸之中。 「姑娘,坐吧?」她正看著牆上那柄劍發怔,耳邊傳來雷鳴難得多了幾分禮貌的聲嗓。向雲煙見他拉了張椅子到桌案,與他的位置相對,並將一盅茶放至她面前。她未有抗拒、從善如流地落坐,心裡卻猜不透雷鳴意欲為何,只得捧起茶水細細啜飲,掩飾自己的茫然,甫沏好的溫茶在她唇齒之間漫出淡淡清香,向雲煙卻無暇注意。 對於雷鳴的舉止,向雲煙從頭至尾,幾乎是莫名其意的。挽紅說過,雷鳴對自己似有那番意思。可他們二人之間僅有的相處,不過就當年墜崖後,在谷底小屋裡面那互相照料陪伴的二三個日夜,雷鳴為何如此就有了意思,甚至對自己執著至此? 向雲煙不解,就如同此時的她,也不解為何雷鳴要自己坐在他書房之中。只見雷鳴從桌下的抽屜裡取出了一本陳舊小冊,又拿起一旁的墨硯,緩緩磨起墨。 出乎向雲煙意料的,雷鳴只是讓她對自己說說話,說什麼都好,隨即他自己便執起筆、蘸了墨,在那小冊子上書寫起來,相當沉迷的模樣,竟再也沒有看過她一眼,只有偶爾在頓了聲嗓時,會換得雷鳴輕輕挑眉一瞥,示意自己繼續。 見他注意裡不在自己身上,向雲煙逼著自己隨口胡謅,偶爾假裝啜茶,注意力一面悄悄移至壁上的掛劍上,看著那柄讓鐵鍊鎖死、牢牢扣在牆上的長劍,努力思索著該如何才能取走它。 直至她感覺到一道冰冷卻又灼然的尖銳目光,一瞬不瞬落在自己頰上,才發現自己早不知在何時,已經忘了言語。 「方才關於汴梁城那幾則佚事,妳也已經說了第二次了……」雷鳴擱下筆,闔上冊子,從桌邊站起了身,「看來姑娘對雷某牆上這把劍,相當感興趣。」 雷鳴不知從何摸出一把鎖匙,以之輕輕扭開了鐵鍊上的鎖,長劍從鬆脫的桎梏中應聲墜落,落在雷鳴好整以暇的掌心上,讓他一把握接住。 向雲煙未及反應,只見眼前銀光一閃,霍然一聲,一道銳鋒割過空中,劍身不知何時出了鞘,橫在她眼前。向雲煙心裡讓人一瞬震撼,那道熟悉劍光,確實是每回黎久歌練劍時、總會映在自己眼眸中的絢麗流銀。 「姑娘可知,這柄劍有無名稱?」雷鳴也陶醉似地端詳著那柄劍。 「沒有。」向雲煙淡淡回應。雷鳴此問,她也曾向黎久歌提問過。黎久歌告訴自己,鑄造此劍的清硯師尊將它交與自己時並未賦名,他遂也一直維持著此劍無名的狀態。 「聽聞姑娘一介女子,才名卻曾廣傳於汴梁城中,不知能否為此劍賦上一名?」雷鳴隨手揮舞起長劍,在入了夜後、只點上了幾盞暖黃燭燈的書房中,長劍旋動、流瀉出一道道炫目銀彩。 向雲煙漠然望著眼前情景,劍身流光依舊如此熟悉於目、然而持劍之人卻讓向雲煙覺得突兀無比。或許是太習慣看黎久歌佩著它,以至於其他任何人拿著這柄劍,都讓向雲煙覺得那樣違和。 她微微別開目光,想像著過去,還在黎府裡那幢畸零小屋邊時,黎久歌舞劍的模樣──至今仍那樣扣動她的心弦。 驀地,向雲煙輕輕喃出二字: 「……秋水。」秋水寒霜──那是每回黎久歌舞劍時,劍光在她心底所留下、最鮮明的印象。 |
|
(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