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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歌行》 《卷五‧久歌》〈章五八‧計中陷危〉#3
2016/09/20 18:00:00瀏覽67|回應0|推薦1

殷神風難得見黎久歌有此遲豫面色,也收斂了方才得一身浮躁,靜下心神,示意黎久歌細述。

兩年前,殷神風初次尋至舒城又離開後,黎久歌盤算雪季將至、便擇定一個月色清亮的冬夜,打算潛入雷風幫取回自己的佩劍。一切備妥、只待出發之際,熟睡中的黎月卻緊緊扯住了自己的披風,那隻小手、力道大得夫妻倆都心中暗訝。

幾度掙脫未果,向雲煙心裡漸覺不吉,勸著黎久歌暫緩該夜行動。黎久歌一來見當真無法將黎月的拳頭扯開那件冬夜外出禦寒所需的披風,二來明白若執意前去,向雲煙必會為自己擔憂、難以成眠,遂作罷了那夜念頭。

那夜後,接連數日,夜色陰霾、不利行動。再過幾日,便進入了雪季,一路至翌年春日。

取劍一事,黎久歌一直惦念在心上,翌年春季,待殘雪消融盡,他又吩咐小趙──殷神風遣給自己的侍僕,如前回一樣,在通往雷風幫幫址方向的城門外,備上一匹快馬,以便他行動。

那夜,黎月竟又有了類似的舉動,捉著黎久歌的衣袖,扯也扯不開。

本以為上回黎月只是做了惡夢、或是睡中受涼,方有那偶然揪扯之舉,畢竟在那之後、黎月便不曾如此。未料隔了數月,黎月再度有這番無意識的舉動,竟又與黎久歌動身之時不謀而合。

夫妻二人不知該將這怪異的巧合視作偶然、抑或一種兆示。那夜,黎久歌自是又作罷了計畫。

又過一陣時日,黎久歌觀女兒睡中皆是安份,心中漸覺一切或許只是湊巧。遂又挑定了一天,想再次動身。此回,他與向雲煙甚至將黎月託給了挽紅,央她夜中照料。

黎久歌如計畫般、在用過晚膳後稍寐了一會,並在夜色深濃時分著裝準備。他動作俐落,一下便穿戴整齊、配上短匕防身,腳步輕盈地正要離開宅邸,卻在推開木門瞬間,一陣女娃哭嚎之聲、劃破夜晚寂靜,從挽紅房中傳來。

黎久歌心下一凜,轉身趕往挽紅臥房,只見後者一臉焦急又無奈地將黎月牢牢摟在懷中,在房中疾疾來回踱著、一面輕拍黎月肩背,試圖安撫,卻是止不住黎月莫名而來的哭嚎。

睡夢中的向雲煙,亦讓哭聲擾醒,衣袍未著、匆匆趕來。一踏入挽紅房中,便見黎久歌站在挽紅房內,一身穿戴齊整、卻尚未離去,心口登時一沉。

黎久歌察覺身後疾步,回頭一望,見向雲煙睡眼惺忪、一身單薄而來,兩人互望了眼,默然未語、卻有股無言的不安,在眼神之中悄悄遞換。

向雲煙上前,從挽紅手中接抱過黎月,摸了摸黎月褯裼,並無便溺,又以臉頰偎了偎黎月額頭,也非燒熱,黎久歌也湊近探看情況,只見黎月哭聲漸歇,只剩幾聲抽噎。

「許是餓了,我去灶房中取點糜餵她吧……久歌,你快去吧,莫耽誤了行程。」向雲煙低聲喃道,卻揉雜著輕顫,彷彿連自己也不信自己所言。向雲煙匆匆丟給黎久歌一個眼神,抱著黎月,便要往灶房而去。

然而,才步出挽紅臥房,母親懷中的黎月,又令人措手不及地嚎哭起來,宛若一把鐵鋸、再度割扯開復歸寧靜的夜。女娃哭聲高昂,迴盪於萬籟俱寂的舒城之中,格外嘹亮,好似連鄰近住宅都要驚擾一般。

黎久歌似是明白了什麼,快步上前,只見黎月果真又漸漸收斂了哭聲。

向雲煙仰起頭,與黎久歌對視的眸光中,都有著不安與茫然。

「這是……怎麼一回事?!」殷神風聽聞至此,也不禁呼出心中訝異。見黎久歌無奈地嘆了口氣,趕忙追問,「所以,那次之後,你便再也沒有動念前去取劍了?」

黎久歌搖了搖頭:「還有過一次。」

「這回月兒一樣在夜裡哭了?」殷神風不禁如是猜想,卻見黎久歌又搖了搖頭。

「那之後過了許久,我確實再也沒有動過念頭。但幾個月前,我想著再試最後一次。那晚用過膳後,月兒難得一直纏著我、要我陪她玩。我心想,或許她玩累了,晚上便能睡得更熟,陪她玩鬧了一兩個時辰……可沒想到,卻是我累得一路睡到了隔日清晨……」

「這……究竟──」殷神風當真覺得怪異不妙了,一雙俊逸眉眼深深擰著。半晌,他輕拍桌案,反問黎久歌,「你可有跟師尊說過?師尊亦是神祕之人,或許能看出些什麼也未必?」

「說過。師尊只言,巧合也好、一種示警也罷,既然我心裡生了不安之念,就算執意行動,只怕也容易分神掛念、平添風險。」黎久歌斂下了眸,回想起當時他茫然求助於岳清硯時,他一席淡然寬慰之言。

殷神風亦覺岳清硯此言甚是,只是慨然嘆了口氣,不知該說些什麼。可默然半晌,他突然又心念一動,「不然──趁著我與大哥在此,讓我們替你走一回,如何?小月兒許是不想她爹涉險,那我與大哥一同前去,總不會有事吧?」

「不好了──姑爺、姑爺!」驀地,門外傳來挽紅急切的驚呼。

 

 

舒城外圍僻道之上,三人兩馬,脫離市井喧鬧方向而來,並漸漸加快了馬下踏蹄。

雙載之騎,前方女子讓人用繩索將雙手扣在了身後,似是不欲讓她逃脫,反觀被縛的女子面上,一派沉著淡然,看不出有有掙脫的念頭。

向雲煙不是不想逃,可觀眼下情勢,就算她有法掙下馬,在荒僻的城郊也毫無地利可用來掩躲,憑她孤身一人,絕對逃不了兩名大漢的追捕。更遑論,方才受擒當下,她突然有了一個念頭──黎久歌一直想取回讓雷鳴奪走的佩劍,卻因故數度無法成行,或許她能藉此次被擒,靠近雷鳴,取回佩劍……可若真要如此,她必須得有萬全的脫身之策……

她有辦法嗎……面對那麼恐怖的男人?她有辦法逃出他幾近瘋狂的執念嗎?想起被困在雷風幫中、雷鳴來探望的那夜,那雙陰鷙森冷的眼神,至今仍讓向雲煙惶然。

任憑身下快馬顛簸,向雲煙兀自出了神,努力在慌懼之中索想著計策。

馬蹄飛尥,蹭起道上沙塵,不遠的後方,一人亦從鬧街方向疾步來至,見周遭漸漸荒僻,前方已是離城的城口,不敢貿然再進。一方面深怕讓人發現了蹤跡,另一方面,他並無坐騎,徒步已是難以追上。

蕭靜之望著前方遠去的馬匹,心裡明白那便是往雷風幫幫邸的方向,佇下了步伐,思索著前方路道。驀地,身後傳來一陣疾快地轆轆輪聲,轉頭一瞥,一名山樵模樣的男人,駕著板車,亦是疾疾而行。蕭靜之見狀,趕忙伸長了手,攔下車輛。

「這位老伯,這麼匆忙,敢問所往何方?」蕭靜之上前直截問道。

「要趕在天黑前給外邊那座山頭的人家們送柴火咧,公子急著攔下俺,可是需要一趟便車?」男人似是習慣了有人在這城口尋乘便車,一眼便瞧出蕭靜之意思,豪爽地朝後扭了扭頭,「是就上來吧,俺先說,這車可不舒適啊。」

「無妨的,謝過老伯!」蕭靜之欣喜謝道,連忙躍上後方載板,「在下不到山腳那麼遠,只要到前方三十里那處驛站,就是時間急了些,希望半個時辰內能到,不知道老伯可否替在下趕一趕?」

「行,這兒的路俺熟,有捷徑呢,那公子可抓緊了啊!」男人語畢,狠狠一扯韁,馬匹尥蹄啟行,往城口飛奔而去。蕭靜之緊緊扶著車板,腦海中不禁憶起那日夜裡岳清硯的話語──

『若哪日,你見靜妍獨自帶著黎月、久歌不在身側時,想個法子讓她注意力稍離黎月幾刻。』那一個夜裡,岳清硯如是囑咐。

蕭靜之眸中浮現幾絲疑惑,柳眉輕抬,靜待岳清硯接下來所言。

在那之後,若事態不巧,向雲煙因黎月之故,陷入危難……非至性命關頭,你莫要出手干涉。就算是……遇上雷風幫或皇帝之人。

『這──』蕭靜之遲疑。

『為師明白你的疑惑,若是久歌碰上雷鳴或許難說,但無論是皇帝派出之人、還是雷風幫,都不會置靜妍於死地,反而安全……』

安全?蕭靜之不解,遇上雷鳴此人,怎有可能安全?

『若遇上皇帝或雷風幫的人馬,但無立即危險的話,只須盡快來回報予我。若事態當真不妙,為師亦不可能坐視,你只切記,莫要過分干涉。』最後,岳清硯只給了自己這樣的指示。他縱是不解、遲疑,卻仍是決定遵照師父所託。

然而,真切見到向雲煙間接因自己而落入雷風幫掌握時,蕭靜之心中還是不免忐忑。雖惦念著須向岳清硯告知此事,但他知道,目睹了一切的挽紅此時必定已知會屋中眾人,自己更已在巷弄之中留下標記,岳清硯不難發現。眼下……他仍是需要確認,向雲煙此去的安全無虞。

他方才觀察雷風幫眾人所行之方向,由此去雷風幫,再如何快馬加鞭,都需要將近一日的路程,帶著向雲煙,他們不可能毫不歇腳,如此一來,他們必會經過此官道百里內唯一的一家驛站……若能早他們到那裏,或許自己還能對向雲煙接下來的遭遇多有幾分確定。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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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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