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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9/06 18:00:00瀏覽127|回應0|推薦3 | |
舒城仲春,街衢已由冬日的嚴寂與冷清中漸復喧囂,日益熱鬧,甚至有更勝前春之態勢。 近日來,城中幾個憑著出貰屋宅為生者過得最是開心快活,不知緣何,今年舒城遷入了不少外來之客,幾座空宅、空屋不約而同地、在這一兩個月內都租了出去。 雖是不解這股隱約人流,但有租金可收,房主們自是欣喜,哪裡想得到要去追究。 此日午後,舒城城門口,一輛轆轆而行的車馬,又替這座喧鬧的城,帶來了兩個行客。 車駕不費多少時刻,便通過了城門的盤查,朝城中緩緩駛入,在行人與車馬摩肩擊轂往來的通衢上,樸實無飾的馬車轉眼便讓喧囂淹沒,幾乎不起眼地、徐徐拐過街衢上往東的街口。再行過一小段門庭若市後,漸至屋宅聚落、兩側人潮次第稀少起來。 只見車伕扯了韁,讓馬慢了腳步,車駕也隨之漸緩,直至在街邊一個極為不起眼的巷口處靜止下。 一個男子掀了車帘,仔細踏下,故作隨意地漫看了四方,此時四周還有寥少行人,他不以為意,畢竟此處到底還是鬧區邊緣,就算不甚熱鬧,平常還是有不少人通行,只是為防萬一、確認有無可疑之人監看罷了,見往來之人都是如常市井百姓,與上回來之情景並無二致,他遂朝車內輕輕一喚: 「大哥,咱們得先在此處下車、再徒步一段。」 「走走也好,這麼長一段路、日夜窩在這車裡,真是折騰得人渾身痠疼。」一道慵懶而婉轉的柔媚嗓音從車帘後傳來,隨即一人、輕撩一襲素白長袍,從車上踏下,步履若蓮。 「大哥這種時候倒是嬌弱起來了,隨朝歡滿中原的巡演,不也舟車勞頓,怎麼就不累了。」殷神風沒好氣地望著步下車駕、一臉倦容的蕭靜之。 「朝歡巡演,向來是緩步行旅、逢夜必尋舒適的客棧歇憩,可不是你這個趕路法。」蕭靜之揉了揉腰側,本已有幾分柔媚氣質的舉手投足,此際看來更像個嬌弱無骨的女子。 「那等會大哥儘管跟師尊哭訴我這個師弟凌虐你便是。」殷神風好整以暇地笑轉過身,朝那狹窄的巷口步入。 「二弟連師尊也搬出來,當真是君胤不常在身邊了,那份伶牙俐齒全讓大哥我一人生受了。」蕭靜之故作無奈地嘆了口氣,隨著殷神風腳步,也鑽入那窄巷。 兩人穿行於曲折巷弄之間,一面彼此挖苦打趣著。倒非是平常兩人總這麼唇槍舌劍的相處,而是終於得空來探望黎久歌,兩人都難掩幾分期待,尤其是自當初谷野郊宅一別後,將近三年來一直未曾有機會再與他們相見的蕭靜之。 一面鬥嘴、一面鑽入巷內的二人,卻未來得及留意到,一名看似尋常粗服百姓的行人,在斜對街緩緩停佇下了腳步。 「那人……好像在哪兒見過?」愣住腳步的那人,望著那抹隱沒於幽巷之間的背影,皺起了眉頭低喃。 此人身份無他,正是讓雷鳴遣來舒城、扮作城中居民匿身監看的手下。方才,他不過如常行於街道之上,本也未曾留意這輛緩緩在街邊停下的車馬,與那名先下車之人。可瞥見那一襲白裳長袍,他腦海中突地浮生莫名強烈的熟悉感,令他不禁緩下步伐,悄然覷看、絞著腦子索想。 然而,蕭靜之那一身男女莫辨的氣質,到底過於鮮明,愣了半晌,男人終於想起──他便是當初與黎久歌一道、將向雲煙從雷風幫劫出的同夥。
當晚,宅中飯堂裡那張圓桌讓人挨擠地圍著、不大的桌面上也佈滿了一道道豐盛的菜餚,與桌底下幾罈新打的酒,膳間箸筷起落、觥籌往來,蕭靜之與殷神風二人,時而說起在汴梁的日子、時而轉向一旁逗著向雲煙身邊的小小黎月,笑鬧喧騰、人聲紛雜,是這座小小的屋宅將近三年來最是溫馨歡騰的時刻。 黎久歌兄弟三人闊別再聚,岳清硯又難得同在,膳畢後,自然抓著自己的師傅又暢飲了一番。殷神風見夜色轉深,遠天月色清冷,想起不久前到南方一個大鎮上巡視舖子時,在當地聽來的鄉野奇談。興致高昂地要說與大家同聽。 就在殷神風到訪那個南方大鎮數月前,該地發生了一樁離奇命案,鎮中一名獨居女子,無有緣故地被發現陳屍在郊外,此女雖是起居清貧,但平時與人少有往來,更無結怨或錢財往來,府衙查了許久,一直未查出命案端倪,又未有親眷可託,深怕屍體有變,遂擅自找了塊墓地埋下了,這件事雖是喧嘩一時,卻也就如此塵埃落定。 就在殷神風抵達後的一二天,某日的申酉之交時,天色薄冥,他正巡完商鋪,當地的店舖掌櫃熱情地招待他上正店,想款待一頓佳餚,好讓這個未來的少東家給自己留點好印象。 兩人正走出舖子,卻見街道上一陣騷鬧、眾人紛紛逃竄,後方,一個女子衣衫襤褸、滿身汙泥,步履維艱地走在微暮的街道上。殷神風身邊的掌櫃更是嚇得躲在自己身後,滿街上只留他這個一頭霧水的外地人。 那女子注意到了殷神風,轉往他而來,那雙渙散的眼神直直瞅著他。掌櫃的怕極了,一把揪住殷神風便將他拉入店內隨即緊緊閂上門。聽那女子沙沙腳步聲轉而遠去,掌櫃的這才將一切始末和盤托出:那女子早在數月前便離奇死亡、並讓官府下葬了。 「天哪!莫不是屍變了吧!」在一旁收拾杯盤的挽紅不禁也聽得入神,害怕得驚呼。 「可不是呢,那掌櫃的也這樣嚷嚷呢,當時那女子看向我的眼神,真是可怕極了,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似的。」殷神風揚了聲嗓。 向雲煙也微微哆嗦地摟緊了黎月,懦懦低道:「那……後來如何了?」 「二弟膽子向來忒大、好奇心又強,嘴上說怕,說不定還想湊近瞧個仔細呢。」蕭靜之倒是不大驚慌,淡淡啜了口酒,調侃著。 「嘿,倒讓大哥說中了,後來我回到街上想看看那個女人,卻已經沒個蹤影了,一直至我離開,都未曾再度得見,好像聽人說起夜裡撞見過,讓那城裡連了好幾日都還人心惶惶呢。」方才還有幾分餘悸猶存的殷神風,此時卻又多了幾分惋惜,教蕭靜之覺得好笑。 「師尊遊歷江湖多年,見識廣博,但未曾聽師尊說起過這般怪誕之事,想來師尊也未曾遇見過吧?」黎久歌將向雲煙微微摟近自己,緩解她的恐懼,一面反問岳清硯。卻見後者見怪不怪,從容地淡笑了兩聲。 「你們忒驚怪了,此事並非屍變,無須惶恐。」 「不是屍變?」殷神風不解,「那為何死了數月的女子,竟又復生,還行如常人?」 岳清硯放下了手中酒盞,迎向眾人疑惑的目光,卻先反問了殷神風一句:「那女子陳屍之處,是不是在草澤之畔?」 「師尊怎知?!」殷神風似為此話一驚,掌櫃的確實說起那名女子陳屍郊外一處草澤邊,但他方才分明未曾提起。 「據聞,在南方多澤之地,生有一種奇異草株,外型與一般雜草無異,人服食後,會陷入深度昏迷,心脈氣息漸止,呈假死之狀。此草莖株雖是細長,但根處肥大,想來,那女子是家貧無食,才到草澤邊掘草而食,卻未料誤食此草。」岳清硯緩言解釋道,這才解了眾人疑惑,那怕得要縮到殷神風身後的挽紅,也才稍稍安下了心。 「原來如此,師尊不愧是對草藥醫理鑽研多年之人,是徒兒無知,這才大驚小怪了。」殷神風解了心中懸念,釋然笑道。 「瞧二弟把挽紅姑娘嚇得,還不快自罰一杯,給姑娘賠罪。」蕭靜之瞥了瞥挽紅,佯裝訓誡似地繃了嗓。 「大哥,你這是挾怨報復吧,怪我路上不讓你舒適歇息。」殷神風嗤了聲,卻仍是甘願地仰頭飲盡了一盞。眾人寬懷大笑,褪去了方才怪詭的氛圍,廳內又鬧烘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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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