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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9/09 18:00:00瀏覽93|回應0|推薦2 | |
眾人說說笑笑,直至更漏漸長,夜色漸濃,向雲煙早將黎月帶回房哄睡、宅中悄悄沉靜下,師徒幾人方帶著一身醺然,放下酒盞、散去歇息。 仲春不燠,已然有幾分沉醉的殷神風與黎久歌在這方面遂也不拘小節,拖著腳步就各自回房睡下了。倒是素來挑剔的蕭靜之,因一路舟車勞頓、堅持要沐浴過才肯睡下。 白煙氤氳,當在蕭靜之浸於湯水中、閒適、仔細地沐洗時,整座屋宅、連同這座日夜規律的舒城,已復歸尋常夜裡的幽寂,萬籟俱靜。 浴畢,他穿著一襲曳地雪白單衣、散著一頭幽柔烏絲,一身舒服而慵懶地走出浴間、正準備回房歇息,卻無意瞥見前方一列廂房的角落邊間外,一抹淡然的身影,披著清淺月光而立。 蕭靜之望清身影,徐緩曳地的蓮步跨大了些許,來到那人近側。 「師尊,怎不歇息?」他聲息如蘭,輕問。 「讓你們幾個崽子灌了幾碗,若不先吹吹夜風解解酒,明早起來定要犯頭疼。」岳清硯瞥了蕭靜之一眼,無奈笑著。 「師尊可別看我,灌你酒的都是言遠與君胤啊。」蕭靜之趕緊搖著手澄清,可也不免替兩位兄弟幫腔幾聲,「我們以往在汴梁,總是想見便見,現在與君胤聚少離多,此回我終於得空與言遠一齊過來,更難得師尊也在,這可是當年河南道郊一別後、咱們師徒四人首度團聚,大家才一時樂得沒了分寸。」 「為師何嘗不知。」岳清硯沉沉一吐長息,眉眼溫淡。 「說實話,當年學藝稍成,師尊說自己尚有一段雲遊的歲月,咱們師徒之間緣分暫盡,遂於河南道郊一別。回轉汴梁後,徒兒與師弟二人多有留心打聽,卻始終無師尊行蹤消息,還以為此生當真再見不到您了。」蕭靜之不禁感慨,卻未耽入傷感,反而一轉輕笑,「沒想到當年在山道谷底搜找君胤時得以偶遇,更未料到,慣於漂泊的師尊竟就在君胤身邊陪伴了這些年。」 「既云暫盡,便是有再續之機。不過這麼多年來君胤未讓為師失望,現在劍藝已是精進得不再需要我指點了。」岳清硯欣慰莞爾。 「多虧知曉師尊在君胤身邊,也讓我等遠在汴梁,少擔了幾分心。」蕭靜之接續道,此際話語尚帶幾分輕盈。可驀地,蕭靜之斂下眸眼、聲嗓一低,「但徒兒……有一事甚是好奇。」 「嗯?」岳清硯偏過頭看著他,微微疑惑挑眉,然而眸中的平淡不起波瀾,卻好似已然明白蕭靜之欲問為何。 「師尊曾說,有一名少年,能看見他人的命運,那他……是否看見君胤的了?」夜下,蕭靜之低微的嗓音、難以察覺地細細顫著。 當年別離,從幼年起就跟著岳清硯的他自然是最不捨師父的一個,可岳清硯只是笑了笑同自己說,沒有誰,能長久陪著誰一輩子,而他本是孑然漂泊的命,不拘於一處一地,生命之中所遇所見,終究都是過客。 可他卻在此駐留了這些年。蕭靜之思及許久前,岳清硯在那處鄉野郊宅同自己說過的故事,心中生了細微憂慮──岳清硯之所以留在此處,莫非是君胤…… 「……是看見了。」岳清硯答得好整以暇,並未意外蕭靜之突轉話鋒。 「那君胤不會有事吧?!」蕭靜之緊張起來,趕忙追問,見到岳清硯當下默然未應,方慮及如此問法不妥。他挫敗地抿唇垂首,斷了念想時,突然聽見岳清硯沉嗓如喃: 「他用情至深,即便劫難不屬於他,他也必受傷害……」 「是靜妍?!」從岳清硯曲折言語中,蕭靜之驚然意會過來。 「她是個可憐之人……若非君胤,她或許還是名滿皇城的相府閨秀。事到如今,也說不清究竟是誰牽連誰了……或許,他們二人的命運注定如此相纏。」岳清硯歎然垂了眸。 「可若非弟妹,君胤如今許還是當初鎮日抑鬱的模樣……」蕭靜之不禁悵然低喃。為何這份感情,如今卻要反過來折磨兩人? 蕭靜之如今方恍然。原來岳清硯之所以留下,不是因為黎久歌,而是因為向雲煙。然而思及向來溫柔善良的向雲煙,竟會有所劫難,心中的擔憂與不捨同樣強烈。 「莫非又是雷鳴?」向雲煙若有劫難,蕭靜之目前也只能聯想到此人了,見岳清硯沉默,並未回應自己,蕭靜之便也不追問,畢竟他明白,這些事情本都是不該說的。 可岳清硯明白,縱使是再不可洩漏的天機,他也藏不住──只要自己有一絲一毫妄想著能挽救些什麼,他就不可能完全瞞過這些徒弟們細膩的眼目,毫不起啟人疑竇地暗中施為,尤其是向來了解自己的蕭靜之。 只怕將來,他也同樣必須向黎久歌與殷神風坦白一切。 可此時的沉默,卻不只是這個原因。縱能說得,他也不忍說,連光是試圖憶起那日所見的畫面,心裡都覺酸澀。 他必須阻止這一切,只是……有些異樣之處,他還不能理清。 「靜之。」思索間,岳清硯喚了聲。蕭靜之微微偏過頭,迎上岳清硯難得有幾分遲疑的眸光,「你們選在此時來到,或許……是上天默許的一絲轉機。」 「徒兒……能怎麼做?」聽出岳清硯話中深意,蕭靜之雙眸登時炯然,連忙追問。只見岳清硯微微偏身湊了過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蕭靜之仔細聽著,記於心中,面上卻同時漸露遲疑困惑、甚至有幾絲為難之色。 「師尊,為何……」蕭靜之總是相信、岳清硯行事必有其原由,以往許多事,他若未說,自己便不追問,可此回,他當真一絲一毫也參不透,明明才說起向雲煙的劫難,為何如今卻要…… 他不禁啟嗓追問,卻見岳清硯低斂了眸,竟也是一方恍惚神色。 「為師明白,若久歌知曉此事,必會勃然大怒。」岳清硯慨然低道,恍惚之中,卻又有幾分堅決,「但有一事,若不盡快確定……屆時恐怕就太晚了。」 「竟有這般嚴重?」蕭靜之微微蹙起眉,心中鬱去了半分。 「如今一切未明,待一切緣由明朗,為師定會明白以告,不讓你懷著這份歉疚。」岳清硯只如是道,便默了聲。蕭靜之知曉這便是岳清硯目前所能透露,便不再追問。話鋒一轉,隨口和他聊起一些閒事。 一番閒談,夜色早又濃黑許多。各自回房歇下時,蕭靜之墨髮如瀑、曳著一襲雪白單衣,行於月色灑落的迴廊,方才沐浴完的閒適與慵懶,已讓凝肅與深思取代。 緩步間,他亦恍覺,或許岳清硯一開始佇候於房外,非為吹風解酒,就是為了等候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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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