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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8/09 18:00:00瀏覽104|回應0|推薦3 | |
荒野曠郊之上,一座曠大得在夜裡近乎死寂的宅邸,四方斑駁高牆透著肅殺凜然之息,宛若欲將世間生人拒於千里之外,只有廊下簷燈微弱的薄光,讓夜色一併染得冰冷。 夜色深闌,宅中大多房間滅去了燈火,隱沒在黑暗之中,只有幾道戍守的身影,佈於宅邸幾個重要角落,帶著戒備來回巡視、偶有窸窣動靜。東面一列廂房之中,仍有一間透著幽微燭光,於龐然的黑夜之下宛若微弱的呢喃。 屋中,桌案上的燭台流淌出幽微燭光,台上夜燭已然燒得短竭,卻仍將案前那一抹執筆夜書的魁梧身影,映照得分明。 書案下的一個暗屜中,堆疊了一本本讓他寫得密滿的手札──那是他思念母親的方式。 他在尚輕狂的歲月,背起行囊、踏入了江湖。一為逃離那個自己憎厭如寇讎的父親,更為建立一片屬於自己的基業與堡壘、好將那個不得不卑微地活在父親羽翼下的女人贖救出,由自己來保護。 踏出家門前,母親握著自己的手,一雙淚眼不捨卻是萬分堅定。他面色凝重,要她撐住、保重自己,他會很快回來接她。 然而,他尚在為博得生存而沐於刀光劍影之時,她卻在那對令人厭惡的羽翼下、讓男人漸漸摧折了生命。 待到他在江湖上有了一席之地,有了可以守護她的力量,卻再也沒有可以守護的她。 而心裡的那一個位置,就一直如此虛懸著,空虛漸漸成了幽微的疼痛,直到他遇見另一個女人,有著母親的嗓音與堅韌,那樣適合自己心中那個空白的位置。 所以,她必須留在自己身邊。 他提筆沾墨,在半是墨字、半尚空白的書頁上緩緩勾勒著,筆尖流淌出的字句,已分不清是寫給母親的、抑或是寫個那個肖似母親的女子。而唯一分明依舊的是,那總磨得濃稠的墨液、緊緊沾黏於紙上的執著,恰如他的心思。 驀地,一聲低斂卻在夜空中格外鮮明的叩門聲響起,他眉眼一挑,擱下筆,卻等了片刻、待紙上墨字乾附,他悄然闔上手札,方揚應了聲,讓對方推門入內。 來人似甚明白雷鳴的脾性,也安然候在門外,未有急躁,待雷鳴許可,方敢進入。 「幫主,」胡威一踏入房,迎上雷鳴有些微倦怠不耐的目光,便知應當開門見山,「近日將搜索範圍擴至舒城一帶,果真有所斬獲──」 「人呢?」未細聽胡威稟畢,雷鳴冷冷揚嗓。 「這……舒城向來非我幫熟悉之地界,手下們雖是發現姑娘蹤跡,但不敢──」 「人沒帶回,有臉覆命?」雷鳴冷一哼笑,原已是不耐的眸光又多了幾分鄙夷。 「幫主,舒城向非我等慣經之地,與當地官吏也毫無交情,所以他們心有顧忌、難免掣肘……」 「人帶不回,藉口倒是想得用心。」雷鳴嗤笑間,擱在桌案上的手指敲叩著桌面,令他此時笑容添了言外怒意。 「恕屬下斗膽,幫主此言差矣。」胡威上前一步,面色更為凝重,「他們雖是未敢張揚而錯失姑娘行蹤,可在舒城流連一陣,卻也發現舒城情況有異……只怕這不張揚之舉,反成保身之機。」 「喔?」雷鳴涼涼挑眉,等著胡威的解釋。 「據他們所察,舒城近日出現一批人馬,穿梭街市之中,雖服便衣,然觀其細舉,實乃暗中搜查,舒城公榜更張貼了姑娘的畫像,若先前所察知的身分為真,恐怕這批人馬來、來自……」胡威顫著聲嗓,竟說不全話。 「她是我雷風幫的座上賓,除此之外,什麼也不是。給我繼續找!」雷鳴嚴聲低喝,但吐息轉眼多了細微濁重。他心裡其實明白,明白她的身分、明白胡威說不出口的話,也明白雷風幫縱使在此帶稍有關係與影響力,也絕不至可以頂撞皇城的的程度,甚至連招惹汴梁一點注意,皆是危險。 天下初靖未久,前年川蜀一地又曾民亂數月,消耗不少中央心力、並令其格外忌憚謹慎,在此等狀況下,任何地方勢力招惹朝堂注意皆是不智。 他一手創立雷風幫,至今雖只有數年,勢力未臻鼎盛,然每年前來委託之任務也有穩定增長趨勢,幫眾人數亦有增長,更與這一帶縣府慢慢建立了默契,然禁軍可非有籌碼攏絡之輩,實不宜於此時吸引其目光。 「幫主,胡威不懂,不過就是個女子,縱使稍有姿色,也不致天下難得之品,這一年來徒耗幫中人力、就為了這一個女人,何苦呢?」胡威更上前了一步,執著追問雷鳴的眼神,掃視過桌案上陌生的手札與未乾的筆墨,但不以為意。 「我說,繼續追查她的行蹤。」雷鳴無視胡威的問題,冷冷掃了他一眼,然而嚴厲的態度已有稍稍鬆懈,儘管只有絲毫,「若沒有把握擒回,那便盯著,我會找時機親自下手。」 「……是。」胡威見雷鳴無意回答自己,心中暗嘆了口氣、微微退了步,恭敬應承。 「另一批人馬,也著人盯著。」如是最後吩咐,雷鳴揮退了胡威,待其退出書房、將門帶上後,他緩緩地、又執起了筆與手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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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