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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光下飛翔21
2007/08/26 23:00:25瀏覽464|回應0|推薦2

21.二泉映月

  那晚達旦的夜遊,對我和蘭謙而言,像是愛情的一個儀式。從此我們維持每個禮拜見面的習慣。

  是的,每一樁愛情都會變成一種習慣吧!

  雖然同在一個校園裏,不過蘭謙極少在未約定的情況下來找我。我想我跟他是不同的,我的情緒起伏得多,我花太多時間來「回想」我倆在一起時做過的事、說過的話。經常到信箱間投信給他,一封短箋、一片落葉、或者一幅剪紙,甚至拿羊蹄甲的葉子來剪紙送給他,真是風花雪月呀!我嘲笑著自己,有時覺得自己太澎湃的熱情跟蘭謙的溫和是無法扣合的齒輪,愛得有一點委曲,有一點辛苦。

  相對於蘭謙的沉穩,我想自己這是一種耽溺吧,我也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畢竟「愛情不是生活的全部」,每個人理智上都該知道的。

  其實蘭謙的性情就像他喜愛的二胡音樂,不急躁、不激情,但是含蓄雋永。他說二胡講究吟、揉、綽、注,無論是拉琴、聽琴,聆聽線條旋律之外的韻,才是掌握二胡的神髓。跟他談戀愛也是如此吧!

  有一回在蘭謙的住處,聽著一卷錄音帶,一首由雙管移植為二胡曲的「江河水」,情感濃烈得我倆都靜默無聲。那曲子描寫一個婦人對著浩浩江水泣訴衷情,哭她死去的丈夫,激越處泣不成聲,以大幅度的壓弦紓發大悲情緒,把二胡感傷黯啞的特質發揮得淋漓盡致。曲末,蘭謙嘆口氣:「他到底有多深的感情呵!」

  他說:「我總認為感情透過樂器表現,一定會多少打一點折扣,這個曲子這麼感傷,實在沒辦法想像作者到底有多深厚的感情!」

  我問他:「這是你最喜歡的曲子﹖」

  「不是,太濃了,我更喜歡『二泉映月』。」

  「拉給我聽!」

  他搖搖頭:「『二泉』太難了,不是技巧難,是境界太深,看看我四十歲的時候能不能拉這個曲子。」

  「拜託拜託嘛!」我撒嬌央求她。

  蘭謙被我纏不過,邊調音邊解釋:「這個曲子是一個民間藝人瞎子阿炳作的,寫他坎坷的一生,或者,是他對人生的看法吧!」

  他開始拉琴,我專注地凝望他。那曲子的主旋律跌宕反覆,蘭謙停下來時,我不太確定,「已經完了嗎﹖」

  「嗯,聽說那時候音樂學者楊蔭柳拿著錄音機去錄阿炳的音樂,錄到那邊剛好錄音帶到底,阿炳就停下來了。」

  「所以本來還可以再繼續﹖」

    「也許可以。」

 

    躺在床上,我心潮起伏。向蘭謙借來一卷王國潼拉的「二泉映月」,在宿舍裏戴著耳機反覆聽。「二泉映月」使我感動的不僅止於音樂,蘭謙告訴我那首曲子原本還可以再繼續、再反覆的故事才真正打動我。這世間一切皆如行雲流水,無始無終,藝術沒有完美,科學沒有精確,宗教亦沒有絕對。

  錄音帶跳起來的時候,我扳動按鈕轉成收音機,不知什麼節目正播放一首潘越雲和齊豫合唱的「夢田」:「每個人心裏一畝,一畝田,每個人心裏一個,一個夢,一個呀一個種子

,是我心裏的一畝田……」想跟著哼出來,眼皮卻愈來愈重……

 

  在韋瓦第的「四季」裏醒過來。清晨宿舍一來電,從整流器傳輸到我的耳畔,告訴我:電來了,也告訴我:春天來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聽,播完春天的樂章,電台換了一首巴哈的奏鳴曲,聽那大提琴和鋼琴之間的廝磨,我不禁浪漫地想著:愛情就該是這個樣子吧!  我去刷牙、洗臉,邊揉著毛巾邊高聲唱起東海的校歌:「美哉吾校,美哉吾校,永生之光被四表……」有早起淋浴的人在浴室裏說:「誰這麼愛校呀﹖」我趕緊住嘴逃之夭夭。

  回寢室後,鳳英把我轉一圈:「妳掉到水裏去了﹖」

  「沒有啊,我洗臉而已。」

  「怎麼全身都潑濕了﹖洗臉能洗一個鐘頭﹖我看妳完了!」

  不要想他、不要想他……我只能這麼反覆告誡自己。去上課的路上,海報走廊兩旁的相思樹開著黃絨絨的小毛球,也落得滿地。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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