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９．母親

　　生活並不全是平穩如常的，大學生活中最大的震憾是媽媽住院動手術。大二上期末考的最後一天，哥哥打電話來要我考完馬上回台北。雖然他叮嚀我不要太擔心，我寫著考卷時手心還是冷汗直流。熬過最後一科，不及收拾就衝回台北，母親剛動完手術，切除左邊的乳房，她得了乳癌。不但生病的訊息太突然，開刀之迅速也使我驚愕，爸爸說發現得太晚了一點，所以醫生毫不遲疑馬上切除，那－－我擔心的是，切除就沒問題了嗎﹖「這就很難說了。」醫生不太有把握地說，有人能控制得很好，但未必人人這麼幸運。

　　還好母親似乎是幸運的，手術後恢復得很快。我常買鮮奶放冰箱裏冰著，要她多喝。從她的表情看得出來她心裏的驚訝，女兒長大了，她大約是這麼想的吧。

　　出院後的一天，母親在客廳裏跟阿姨談起我的男朋友，阿姨放低了聲音說：「其實這樣好啦，對方沒有媽媽，以後阿玉才不會被婆婆壓。」我媽馬上反應：「那以後我們的兒子要娶老婆的時候，我們不就要趕快去死一死﹖」我正在飯廳煮咖啡，一聽到這句話馬上怒髮衝冠跑出來：「媽妳怎麼可以這樣亂講話啊！」

　　母親莫名地看我一眼，好像不太知道這女兒怎麼會這麼沒有幽默感：「我開玩笑哪！」　　「哪有人開這種玩笑啦！」我氣得快哭出來，問題是人家她心情開朗，甚至照樣跟我哥一有齟齬就在屋子裏追來追去。有次追到陽台，結果被我哥關在陽台上，在她還沒決定要不要爬窗之前我幫她開了門。要不了多久，好像沒有人記得她是病人。

　　下學期，某日我從學校打電話回家，我媽問我沈愈是誰﹖

　　我心中陡地一驚，「你怎麼知道這個人﹖」

　　我媽說：「他寫信給妳啊！」

　　「媽妳偷拆我的信喔！﹖」

　　「那不然我要怎麼告訴妳有誰寫信給妳﹖」

　　「啊！媽妳不可以這樣啦！這是侵犯人家的隱私權耶！」

　　「又不是別人！」

　　老天，我簡直拿她沒半點辦法！唯一欣喜的是，媽媽病後，還是那副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