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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光下飛翔31
2007/09/06 22:12:20瀏覽568|回應0|推薦3

31.各言爾志

  蘭謙跟我哥同年,但是東海建築系得唸五年,我哥去金門之後再過一年蘭謙才入伍。他很懊惱研究所沒考上,以他的成績,同學們都感到意外,大概搞社團搞過頭了!還好當兵在台北,沒跟我哥一樣中個金馬獎算不錯了。不過我哥也不知怎麼混的,竟有本事又被調回本島了。

  那年我上大四了,二十一歲,真正離開十幾歲的少女時代。

  蛻脫掉幾許青澀,每個大四女生都有著某種韻味,我們並以一種過來人的姿態觀望著新鮮人剛進來時對環境的探頭探腦,對愛情的蠢蠢欲動,以及即將在他們面前展開的,跟聯考前截然不同的生活。東海沒有外點制度,教授也不大點名,暮春或初秋有陽光的時候,草坪上常可見到教授與學生們曬著太陽上課。

  不是每一種學生都適合東海,太積極或刻板的性情在這裏或許可以沖淡一些,懂得享受山風的吹拂,而原本便過於淡泊的性子,倒可能吹得骨頭都散了。

  東海讀久了還可能變笨,每一次回台北,在台北車站等車,看見來來往往女孩子的穿著打扮就覺得自己土到了家。我想起娟娟說過,有次等公車好不容易車來了,司機……這幾年公車只剩下司機,車掌都沒有了……兇惡地對她說:「下車剪票!妳不知道啊!」她被唬一個乖乖下車,伸長了手再重新把票遞上去……

  真蠢!那是大一下的事了,山中歲月容易過呵!跟靜桐坐在銘賢堂側面的階梯上,同班的杜佩芬走過來跟我們並排坐著,三人都沉默無語。

  男男女女手拉手打我們面前過去,教堂前有一對新郎新娘穿著禮服在拍照。

  佩芬對我說:「妳結婚也可以回東海拍照,反正張蘭謙也住中部嘛!」

  「誰講我要嫁給他呀﹖」

  沒有人在意我的問話,好像我嫁給他是多麼天經地義的事情!

  「吃晚飯去吧!」三個人一同站起來。

  「去小木屋!」這兩年別墅新開一些類似茶藝館的小店,吃份簡餐還附飲料,學生偶爾也還消費得起,「小木屋」的氣氛很受我們的歡迎。

  經過新圖書館時,忍不住淡淡一笑,腦海中閃過的記憶是新圖動工時那些建築系學生各個激憤的情緒,從此,文理大道,即東海人最愛的宮燈大道有了「盡頭」,無盡延伸的意象只有向記憶裏尋找了。

  大三、大四兩年間,麥當勞在西門町開起來、中華路的大方蜜豆冰沒有了。環保的聲音在整個寶島的上空漂浮著、龍應台的文章在報刊上野火般燒起、民進黨成立了……一個長期受高壓的社會面臨解禁,而社會上大眾關心的是大家樂的明牌。蘭謙說他家族裏許多久未聯繫的親戚,為了大家樂竟開始走動起來……

  我對山下的世界緊張又期待,坐在「小木屋」裏,當我邊熟稔地用牛排刀切著一塊排骨,邊說不要考研究所時,靜桐、佩芬驚詫地抬頭看我,「妳的成績要上研究所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呀!」佩芬說。

  「感覺東海的生活像在修行,太與世隔絕了,就算要繼續讀書也要工作一段時間再說。佩芬看妳的了!」

  佩芬的成績在班上亦屬頂尖,考研究所的事早已篤定,對我驚訝之餘,她學老夫子的口吻說:「我們今天來『各言爾志』,等到十年後再聚在這邊,看看各人的造化!」

  我環顧四周:「我看我們十年後還活著大概沒有太大問題,問題是這小木屋哪知道變成小鋼珠還是什麼麥當勞速食店﹖」

  靜桐笑說:「東海鳥不生蛋的誰要來開﹖」

  各言爾志。佩芬先說:「只是想唸書而已,能唸我就一直唸下去,」並且故作噁心狀:「把終身獻給學術!」

  靜桐實在聽不下去,她說:「我要就做個名女人,躋身上流社會,將來,就算有一天妳們聽到我去競選,投我一票就好,都不要太驚訝!」

  「看來我最沒出息了!」我說:「我好想嫁人,愛嫁得要死。」

  「是,」佩芬笑說:「知道妳愛嫁人,除了結婚之外呢﹖」

  「沒有目標。」

  「沒有目標﹖」

  「完全沒有,真的,你們怎麼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佩芬有些失望地說:「我以為妳會說,要當個作家。」

  「很難吧!」作家能算一種行業嗎﹖

  我苦腦的是找不到生活的重心。長久以來,我以為戀愛能為我解決心中的疑慮,也得到了我想要的,可是我的愛情卻變成了固體,凝固得結結實實,我不會懷疑它,卻又重新跌進一種窒息般的苦腦裏。我一定缺少了什麼,究竟少了什麼呢﹖要到哪裏去尋找﹖

 

  這一晚,我夢見自己要嫁到天上去,告別父母、家人、人世的戀人……我的新棉被、枕頭上都繡著米羅畫裏充滿童趣的圖案。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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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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