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距離去年一起到南投參觀「國際茶葉博覽會」，我跟Thy也將近快一年沒聯繫了。[註1]

昨天晚上將近十一點半，Thy忽然打電話給我；這種時間，我從來沒接過他的電話過。

我也從來沒聽他說起話來，幾度遲「頓」再三。

「你最近..還有聽到她..的消息嗎？」我們閒談了快20分鐘，他畢竟還是跟我問起她了。

她是他的前妻；算算，他們也已經離婚了12年了。

我只在他們離婚後快一年的時候，在街上碰到過她一次。

她跟我說她將離開會計師事務所，跟朋友合夥出來開業。

她當天還跟以前一樣，從車裡拿出寶健飲料請我(她的車後，隨時都放著一箱這種運動飲料)。

我後來跟Thy提起這件事時，他依舊保持他一貫的沉默與幽默：「她跟她的『寶劍』密不可分，這代表她現在的生活過得不錯。」

他們是在結婚後的第八年離婚的；女人搬走時只丟下一句話：「我跟你在一起已經感覺不到快樂了。」

我在一個多禮拜後知道此事時，當時竟然還很笨地直問Thy他當下怎麼回答？

「原來，愛情也已經在7-11上架了吧？」Thy苦笑；我真的不知道他怎麼還笑得出來。

他們這一對是我們這群當年經常一起上陽明山邊賞花邊飲啤酒中，裡面感情最美滿的一對。

我們這幾對總不免在這群熟朋友面前，男女爭執與爭吵起來；而我們總看到Thy他們是眉目傳情的微笑、眼波流轉的默契。

沒人想到他們也有離婚的一天，總有人說這是很多人都逃不過的「七年之癢」，Thy則自嘲是「寶劍離婚」。

「寶劍」是Thy對其前妻的「寶健」運動飲料的戲稱。

我們這些人唯一看過他們一次意見不合，就是在有次Thy跟其前妻說(那時候他們結婚三年多)：「還是少喝那種東西吧，妳不知道外面的飲料都是化學藥品嗎？」

「那你常喝的啤酒，就不是化學藥品嗎？」她回嗆，他低頭連苦笑都沒有。

這一幕大家都記得很清楚。後來大家閒談中回想起來，從Thy連苦笑都沒有的表情猜測，兩人為此事有所爭執，這恐怕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Thy深夜打電話給我，理由也很簡單，這次黑心起雲劑(鄰苯二甲酸二酯)全台掃透透，當天新聞中公佈了「寶健運動飲料也中標」的消息[註2]，而「某人」喝了那麼多年這款飲料，不知下場會如何，確實令人擔心。

我沒想到的是，Thy那麼快就對我反映這則消息。

也因為Thy這麼快速的反映，我才知道我們大家當年對他們這一對的另一項認知，犯了天大的錯誤。

看他們那麼恩愛的「事實」，我們總愛開玩笑說，她愛他比較多。

而今看來，「真實」也許反倒是，他愛她比較多。

2˙

那麼，Thy出門都喝什麼呢？

這原本也是個沒什麼太值得討論的問題，因為他就是在家泡好茶裝瓶帶出去。

如果，他的自備茶喝完了，在外面要找「東西」喝的話，我們都知道他只有一個選擇：啤酒。

那麼，他為什麼不喝「更單純」的礦泉水？

「那些水沒人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水，但是你一定可以確定啤酒用的水，最基本的製作過程一定要求水要很乾淨，要不然啤酒根本做不出來。」

然而，現在回想起我頭一次去Thy的情景，跟現今黑心起雲劑也掃到兒童健康食品，以致會影響兒童生殖器官發育慘狀[註3]，令我不禁產生某種微妙的聯想。

Thy家那時住在[台北]石牌，那次我們在拜訪一位畫家(Thy曾經做過一陣子的繪畫生意，那位畫家是我有次採訪時認識的)後，他邀我去他家喝茶。

我們一起搭公車在終點站榮民總醫院下車，然後穿過「振興醫院」(Thy後來告訴我正確的名稱叫「振興復建醫學中心」)，他家就在這家醫院後門的十分鐘腳程處。

但是我們在穿過振興醫院時，他告訴我說他一定要讓我看一個很美麗的大草坪，他把它叫作「振興大草坪」──他說我聽了這名字時，我們都哈哈大笑，因為我們的母校台灣大學也曾經有過一個「振興大草坪」，學校後來在那上面蓋了新的總圖館。

振興醫院的「振興大草坪」不僅比我們母校的大，而且(黃昏時)經常有非常多的白鷺鷥落腳

，看起來真是不僅美麗動人，而且在台灣醫院裡有這種風景，真是不可思議。

Thy從背包裡拿出保溫瓶倒了一杯茶給我，他告訴我「這地方是很有來頭的」。

原來這家醫院之所以稱為復健醫學中心，最初是為小兒麻痺的幼童而設，創辦人是蔣(宋美齡)夫人。

她因為目睹當時台灣有許多小兒麻痺的幼童，在向外爭取到了美援後，於是選在這個台北郊外的地方，設立了這麼一個復健醫院；中心後來也擴張成台灣醫院中成人復健的權威醫院──而在不遠處的故宮博物院旁邊的那家完全女子中學「衛理女中」，也是蔣夫人一手創辦的。

3˙

我們起身離開「振興大草坪」時，我隨口但多話地問了Thy：「你們(夫妻)一定常來這裡散步吧？」

Thy沒有立即回答我；他沉默了好一陣子才回答我說：「我比較常來。」

如此平常的對話裡所洩露出來他們夫妻間的潛藏問題，也是我們幾個人在後來談起Thy他們夫妻時才想起來的。

記得那時才天南地北地談論婚姻、家庭中，有人突然問起我們中間那有生小孩的夫妻一個問題，而那樣的對話，在今天這個黑心起雲劑陰影籠罩全台的氛圍下，格外教人沉思不已。

「有人可以告訴我，在當今這種年代，生養小孩是那麼的麻煩又艱苦，那我們幹嘛還要小孩？」

我記得當時現場沉默了好久，然後才有人打破沉默地說：「我覺得當我們有了自己的下一代，然後，我們的下一代才能在我們老去、麻木的過程中，不斷提醒著我們的良心。」

接下來又是一陣的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答腔說：「聽你這麼說，一個人的良心在成長過程中很容易失去，也很困難找回──就像養小孩那麼困難？」

「大概比建國還困難，要不然你看，勾踐要雪恥復國，光是臥薪又要每天嚐平常人不敢嚐的苦膽還不夠，他還要找一個人站在他身旁，每天提醒他不要忘了復國雪恥！」

當時大家聽了這種說法都哈哈大笑，於今看著台灣的飲料風暴很可能對下一代造成可怕的影響，這種笑聲回憶起來既教人感到意味深長，也叫人由衷地深深感觸(借用Thy後來對婚姻生活的「評價」用語)：「看似美麗的婚姻生活，也許跟看似好吃的美食非常接近，不過，一旦深究起來，處處都將一場難纏又難堪的巷戰。」＃

[註1] 〈加班的和尚，愛情的加班－小號的故事[3]〉

[註2]新聞報導：台酒也中箭 統一寶健等7GMP遭撤

【聯合報記者劉惠敏、羅兩莎，2011/0531台北報導】

塑化劑汙染食品範圍激增，使國家ＧＭＰ認證標章也「蒙塵」，經濟部工業局昨天快刀斬亂麻撤銷七項遭到汙染的知名產品ＧＭＰ認證；衛生署昨天也公布最新稽查，宏星製藥、港香蘭的產品上榜，宏星也是獲ＧＭＰ認證的藥廠。

塑化劑風波還在不斷擴大中，知名廠商和產品紛紛中箭，昨天發現台灣菸酒公司的產品也赫然在列。台酒公司董事長徐安旋表示，台酒委託金穎生物科技代工的 S11益生菌，確定檢出塑化劑，產品已經下架，並將回收銷毀。今天將公布退貨方式，原則上是「全額退費」，「在哪裡買、就到哪裡去退」。

至於國家認證的ＧＭＰ標章，也無法保證安全。工業局民生化學組食品醫藥科科長陳昭蓉表示，計八十八條生產線，一百四十二項ＧＭＰ產品遭波及，但全部檢驗後，除八項產品仍複驗中，有七項已確定不合格，全部撤銷ＧＭＰ認證。

遭撤銷ＧＭＰ的食品包括：統一企業的寶健運動飲料、寶健，王子製藥的白蘭氏成長鈣片（附加維他命Ｃ、Ｄ及錳兒童適用），順傑生物科技的比菲DODO錠，美健生物科技的高基多蜂膠膠囊，凱瑞生物科技的活力護康有機蔓越莓乳酸菌，喬志亞生技的喬志亞牛乳錠。

陳昭蓉說，未來工業局食品ＧＭＰ認證，會增列六大類塑化劑相關檢驗。

另外，榮民製藥生產的「榮民喜瑞亭糖漿」也列可疑名單，可能是目前唯一藥品。不過食品藥物管理局副局長許銘能表示，該糖漿使用來自加川興業的葡萄粉，但加川表示該葡萄粉並未使用起雲劑，且喜瑞亭糖漿仍在試製階段，尚未販售。

知名的宏星製藥，除九億兆乳酸菌粉外，另發現倍力康葡萄糖胺液也疑似使用黑心起雲劑。追查也發現，優良化學製藥的優良蔓越莓錠等兩項產品，港香蘭應用生技的敏益康膠囊等三項，及鈺統食品的湯尼寶貝六種水果粉，也都是使用黑心起雲劑。

昱伸下游廠商「金果王」被查出隱匿不報，其生產產品販售至士林夜市攤商等，許銘能表示，其進貨商名單有八十八家，其中北市有四十六家、新北市四十一家，桃園一家，是否還有其他夜市攤商牽連，「仍在調查中」。 

[註3] 新聞報導：益生菌有塑毒 媽媽痛哭：對不起寶寶

【聯合晚報記者李樹人，2011/0531台北報導】

「我 也中獎了…，一早上網發現XXXX膠 囊就在受汙染名單中，第一時間就是痛哭，對不起寶寶，難道只能算自己活該倒楣！」隨著衛生及檢調單位的強力稽查，塑化劑幾乎無所不在，範圍越來越大。包括鈣片、益生菌、乳酸菌、軟骨素、膠原蛋白、兒童綜合維他命等眾多兒童健康食品一一淪陷，被驗出塑化劑，讓許多家長自責 又擔心。

為了提供國內所有小兒科醫師的治療準則，小兒科醫學會下午臨時開會討論，針對可能遭塑化劑污染的幼兒，第一線醫師應該如何處置？到底該做哪些檢查？

在塑化劑陰影籠罩下，最近婦產科及小兒科門診，出現不少媽媽的哭聲。台北馬偕醫院小兒過敏免疫科主任徐世達指出，塑化劑是一種環境賀爾蒙，幼兒如果長期被汙染，可能導致性器官發育異常，小男生可能雌性化，陰莖及睪丸萎縮，小女生則會出現性早熟。

徐世達說，最近幾天，門診湧進許多焦急的父母，一進診間就脫下兒子的褲子，要醫師檢查小雞雞是否正常。至於小女生，家長則要求檢查乳腺是否有異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