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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7/02 08:29:18瀏覽1236|回應0|推薦2 | |
副標題:從自殺事件看大陸農民工困境 2010/06/07 立報 文/羅加鈴(香港理工大學社會所博士生) 1‧我是卓別林 「在富士康觀瀾園區的插針機流水線,人幾乎被機器劫持了。」富士康工人李祥慶說:「就站在機器前,『罰站』8小時(一個班8小時),一直工作。站著的時候,有東西掉了彎腰去撿,恨不得一直有東西掉,一直不用站起來。要是可以躺1分鐘,那就是天大的享受。」 如果你曾看過卓別林(Chaplin)的電影《摩登時代》(Modern Times),對《南方週末報》這段關於富士康工廠的描述就不會太陌生。許多國家(尤其第三世界國家)的勞動現場,資本家為了追求高產量、高利潤,工廠的機器常常不分晝夜運轉,輪班的工人們無論多麼疲累,都必須努力配合機器轉動,若稍有閃失,除了自身受傷外,勞動節奏會被打亂,整個生產流程會受影響,進而受到處分。 工人一旦站上生產線,往往只被視為機器的零件之一,不再被當作「人」對待。以假工人身分潛入富士康深圳廠,進行勞工連續自殺原委調查的南方週末報記者,在親身體驗代工廠的生活後,心有戚戚焉地描述: 「淩晨四點,我上完廁所,側耳貼在車間走廊的牆壁上,聽到機器的隆隆聲從四面傳來,頻率穩定不止息,那是這個工廠的心跳。工人們每天就在這種固有頻率的支配下工作、走路、吃飯,我此刻明白為什麼我在沒有人催促的情況下,會在工廠走得那麼快,會在食堂裡吃得那麼急。你就像每個零件一樣,進入了這條流水線,順從於那節奏,隸屬於那淩晨四點的心跳,無法逃逸。」 2‧只能和機器打交道 接二連三發生工人自殺事件的富士康工廠,以規模來說,是全球名列前茅的代工廠,光是深圳廠區就有40幾萬名員工(其中85%以上為八○後的年輕族群),許多人甚至戲稱此地為富士康「小縣城」。 這裡的工人們在工作中禁止攀談,工廠處處貼著標語規範工人的行為,嚴格的勞動紀律迫使工人們僅能和機器打交道;每當勞動過後,疲憊的身心又讓人無力(心)交流,工人之間在缺乏時間與空間的聯繫下,彼此生疏到連同寢室友的名字都不熟悉,因此當一連串的跳樓自殺事件發生後,死亡似乎僅是「他者」的事情。 短短4個月,十起跳樓自殺事件,媒體陸續披露工人們對富士康的不滿,舉凡工作過於繁重、勞動條件苛刻、薪資與付出不成比例等等,卻絲毫沒有撼動富士康的營運。自殺事件發生後,工廠的招工量依舊龐大,人事單位還是被應徵者擠得水洩不通,維持秩序的間隔繩索經常需要拉至20公尺外的馬路邊,蜂擁而至的年輕應徵者,依然滿心期待可以被吸納進這個近來被輿論定名為「血汗工廠」的地方。 3‧農民工還是趨之若鶩 根據《東方早報》報導:「農民工們喜歡到富士康工作的原因,在於可以準時領取工資,可以享有相較其他工廠優厚的福利。」我們不禁要問,曾幾何時準時發放工資竟成為資本家的恩給?難道這不是工人應得的報償?難道工人身心健康不是勞動力再生產的必須?為何工人竟為了本就應得的工資、應享福利,在面對「十連跳自殺事件」的企業招工時,非但不顯抗拒,反倒趨之若鶩? 富士康若是農民工就業的首選,那麼就一定還有比其勞動條件更為低劣的工廠存在。令人唏噓的是,許多農民工為求生存只好屈就,其背後又隱藏著多少的結構性的問題? 回顧改革開放以來,農民陸續湧入城市以尋求更「好」的發展。在市場經濟體制下,一旦離開農村,脫離生產資料(土地)的農民只能淪為都市的「無產者」,在底層勞動裡尋求出路。 這些數以千萬計的現代化建設大軍,受限於城鄉二元化的戶籍制度,並無法享有城市居民與戶籍相依存的福利保障,從而蝸居、蟻族、非註冊的民工學校與非法醫療的現象頻生,都在在說明了農民工勞動力再生產的困境。 不可否認的,市場經濟取向的發展,造就了改革開放以來的經濟奇蹟,卻也同時創造出貧富差距所衍生的不公不義,許多被吸納進城市的農民們,在被社會邊緣化的生存法則下,經常適應不良。 4‧我做的,我買不起 過去的農民工,若在城市的際遇不順遂,還有回老家種田的後路可供選擇;現今新生代的農民工(八○年代後出生者)則因受教育的機會增加,許多人在年幼時就脫離農業生產,缺乏農業技能的掌握,因此若城市生活不如預期,並無法像老一輩的打工者一樣回家吃自己。由於原鄉回不去,他鄉又無法融入,以致於產生身分認同的心理障礙,困擾著新生代的都市移民。 再者,城市生活有太多不同的吸引力,各種商業廣告總讓年輕的農民工抵擋不住「沒有某項流行產品就顯落伍」的消費意識,只是問題在於,城市工作的勞動所得,很難滿足琳瑯滿目的消費需求。例如,富士康工廠的員工,每月連日加班後,扣除社會保險所得的工資約為1千6百至1千7百元人民幣(若不加班,每月僅有8百元左右),而自己生產的iPhone,每支卻要價超過2千元人民幣。試想,自己親手生產的東西,自己卻遠消費不起,這種不平衡的感覺,除了容易造成扭曲的價值觀,也易產生憤世忌俗的情緒,從而反過來制約都市無產階級的行為模式,讓人更顯消極。 5‧社會矛盾尖銳化的縮影 市場經濟政策的奏效,創造了GDP每年以8%以上的速度穩定成長。人民生活普遍得到提升,讓中國大陸的經濟發展成為許多國家仿效的對象,卻也讓中國政府面臨了如何同時保有經濟較快速度成長,與人民身心健康的巨大挑戰。 深圳當代社會觀察研究所所長劉開明就認為:「富士康所面臨的問題正是『轉型中國』問題的縮影,數十萬人口遷移,卻沒有相應的社會管理機制配套,戶籍制度、城鄉二元結構等障礙仍把外來打工者們遠遠地擋在了城市之外。富士康跳樓事件折射出中國經濟、社會轉型中面臨的一些迫切問題,外來打工者社會權益、生活權益的欠債已到了不得不還的時候。」 根據世界銀行的統計,今日的中國,10%最窮困的人口,僅持有社會財富的1.8%;而10%最富裕者,卻佔有29.9%的社會財富。若以判斷一國之內收入是否分配公平的指標Gini指數來看,其分配不公程度已達0.4以上的警界線,顯示居民的收入差距極大。 而連日來的多宗襲童案、自殺案,更說明富士康的事件不是唯一與偶然,中國大陸總理溫家寶亦承認:「中國社會存在深層矛盾,而且日趨尖銳化,社會矛盾的深化和存在不公平問題,是導致事件發生的根源。」也就是說,農民工的脫軌行為,除了工廠主難辭其咎外,政府更應將解決當前弱勢群體的民生和基本權益問題作為當務之急。# § 系列文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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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兩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