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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5/23 16:45:19瀏覽2988|回應0|推薦7 | |
4‧ 我慢慢地吃我的飛機餐;慢到比慢食還慢,慢到沒有慢食的想法,慢到好像在夢遊。 自從跑電影線記者以來,只要有機會出差搭飛機,我一直都是用這種太空漫步的速度吃飛機餐的。 2001年的金馬獎在花蓮,頒獎前金馬執委會特別邀請記者先去花蓮探路,回程時,飛機已經要降落松山機場了,我的飛機餐還吃不到一半。空姐要來收餐具時,我跟她說可不可以幫我打包,她笑笑地把東西收走;她一定認為我在跟她開玩笑。 台北到香港的機程約莫是90分鐘,我都是這麼慢吃漫想:事前的記者會準備問題,事後的記者會以及不是記者會的心得。 這回吃的速度更慢,因為飛機搖晃的時間幾乎一路相隨,「震幅」經常使我一口飯菜要對準兩次才能真正入口,舉杯喝水時經常杯子得在半空中等待機身晃得比較小時。 不過,還好,在空姐來收餐具時,我已經把每一個大小餐盒與點心吃得一乾二淨;這次唯一的遺憾是,沒能來上一瓶香港的生力啤酒。今晚空姐不是那麼好找,有幾次,我仰頭四望,這架香港飛機就好像中國的民航機,經常看不到空姐的人影。 飛機從輪子著地降落到終於完全停止,這中間約莫近十分鐘的過程,斷斷續續一直有人在拍手鼓掌,還有人已經打起手機跟親友誇張地說「逃過一劫」。 我後來才發現,旁邊那兩位年輕少女,在飛機停機後是把頭從毯子裡鑽了出來;她們似乎並不是「蓋」在毯子裡,比較像是「躲」在毯子裡。 我讓路給她們出來時,發現其中那個穿短群的雙手是緊緊拉著同伴的短褲,那模樣有點滑稽,有點像在玩老鷹抓小雞。 「嚇都嚇死了,根本吃不下!」她們走進走道後說的第一句這麼說。「再不降落,我就要尿褲子了!」後來我又清楚地聽到她們咬耳朵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的媽啊!修飛機的時候竟然還放佛教音樂!」走在前面的同業對著手機大叫。 「差一點就吐出來了,連動都不敢動,廁所都忘了去!」前排的兩位歐巴桑,在我經過時還坐在座位上,拍著胸脯交換可怕的心得。 在通關時,我前後左右的人分成兩個完全不同的「陣營」:要不是臉色鐵青地沉默不語,要不就是臉色發紅地跟旁人或拿手機大談這次的搭機過程。 我猜想飛機一降落,這條新聞也傳遍了整個台北市吧? 5‧ 確實是在聽了這些人的談話與通話後,我才逐漸回想起剛剛機上空姐不斷跌跌撞撞的情景,才察覺飛機顛跛得確實太超過,內心中逐漸「真的」有感覺到這是一趟「有點恐怖的130分鐘旅程」。 上巴士後,我剛打開手機,立即有人打電話進來,那是我一位電影線的同業:「聽說你們剛剛一路從香港坐摩天輪回來!」她邊說邊笑,笑聲中幾度是以爆笑的方式「呈現」。 我不曉得我為什麼比別人冷靜?難道是因為我一直是以「品嚐」的態度,去吃許多人常說的很難吃的飛機餐嗎? 慢慢吃飯的力量能有這麼大嗎?在太空中吃飯,也許真的很神奇? 也許,真是慢食帶給我異常的冷靜,我想起我還邊吃邊「欣賞」前方的人攤展開來的報紙內容──我一直認為這種閱報方式是坐飛機的一大享受(手既沾不到油墨,速度與影像都接近像在看電影),而我當時絲毫沒受到亂流的影響。 以及,我也還能「欣賞」那些平日舉止優雅的空姐突然變得那麼狼狽的身影──這時忽然想起來,有位長得比較嬌小、左邊頸子上有一顆痣的空姐,來到我旁邊收這一帶的餐具時,我左手正端起那透明水杯在半空中等待飛機再穩定點好就口,沒想到機身突然一陣上下大於左右的晃蕩,那位空姐被跟著滑動的餐車差點沒給擠倒在我身上,我只顧著把水杯「靈活」地再高舉躲過被翻倒的危機,卻沒想到遇上更尷尬的事,她的屁股撞上我的右臉頰,而當時我的嘴是半開的;她先是「啊」的一聲,然後立即轉過身來跟我說抱歉,我也差點就站起來跟她說抱歉,我們倆人都在那一陣搖晃與抱歉中沖昏了頭,而今事後想起來,我才確定她那不小的屁屁在她斜倒在我臉上時,「有一小部份」塞進了我正半張開的上下門牙與犬齒。 且,還能邊回想起這次來香港前查到,這次贊助F4演唱會的「東亞銀行」,是全香港最大的獨立本地銀行,它在今年(2002)六月底的資產總額高達1800億港幣,以及東亞銀行總裁李國寶家族的歷史與傳奇故事。 然而,更有可能是因為多年來我內心中的一點小小「盼望」所致:我總是這麼渴望地感覺,如果能有人(美女、美服、美姿)一路服伺著你,她幫你做好菜飯、端到你面前、最後再幫你收走碗筷,那麼,即便再難吃的飯菜都會令我內心感到一股莫名的安慰。 不過,也許真被影響到有點驚魂不定,也也許這次沒在機上喝到啤酒若有所失(我喜歡在回程的飛機上喝啤酒);雖然台北天候濕冷,我還是在巷口附近的頂好買了一罐台啤。 洗過澡,我帶著略為退冰的啤酒走入書房,從窗口望著樓下已然黑漆漆的眷村。易開罐已開,內心中此時卻湧起今晚諸般在機上與下機後種種情景。 回想起整個事件的經過,我赫然發現根本沒有所謂的「過程」!(卡夫卡先生說過:沒有道路,只有目標) 當時在座的許多人在每一秒中,都無法想像下一秒鐘會如何──這個班機上的許多人,心中的每一秒鐘都在咀嚼各種恐怖的可能。 所謂慢食或者根本就不只是慢慢地吃,便可以究竟出個中每一口都不同的滋味,而是把每一口都當成只有這一口或最後一口來咀嚼。 大概是剛洗過熱水澡的關係吧,還有點冰的啤酒,在12月天近凌晨的深夜,喝落肚後竟然有幾分非常真實的溫暖的感覺,在心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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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