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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7/03 18:46:57瀏覽3535|回應9|推薦50 | |
上次回台灣,帶回了一本龍應台的《大江大海一九四九》。展卷閱讀之前,已從報上看到不少本書引起的爭論,不管是基於意識形態導致的不同歷史解讀,或衍生而來的研究、寫作過程質疑。 這本書引發軒然大波是可以預期的。就如書封所言,一九四九那年,藏著太多上一代隱忍不言的傷,揭開傷疤無可避免會看見流血、化膿與眼淚。 而我從來不相信,歷史只有一套蓋棺論定的所謂真相,特別是在風雲湧動的亂世。不同角度的Vision,就會說出不同Version的故事。 從微觀的角度,每個身在其中的個人,無論在大時代扮演的角色多麼無足輕重,他的經歷都是真實而重要的。刻畫在他生命裡的悲喜哭笑、生離死別,沒有任何後見之明的理論足以抹煞。 但從宏觀的角度,任何人甚至即使是多數人的個別經驗,不管多麼刻骨銘心、言之鑿鑿,都不該被上綱為集體日記。因為一戰可以定江山,正史與稗官野史卻總是同垂於世。 餘韻不絕的從來不是史料考據,而是故事裡展露的溫暖人性,以及令人掩卷三嘆的無奈遭遇。 月前因為冰島火山灰航班大亂,我搭上一班夜間火車去羅馬機場採訪,車即將開動,兩個穿西裝的大陸生意人匆匆上來,急問我這班車是否往機場,隨後在我對面坐了下來。對坐面面相覷不甚禮貌,開始有一搭沒一搭閒聊起來。 「你是上海來的嗎?」較年長者問我。 「不是。」 「看你樣子,肯定是南方人」中年的另一位說。 「嗯..也算吧。」 「江蘇?」中年人得意地猜。 「不是,我是台灣來的。」 「你普通話講得真好」兩人異口同聲說。 兩人都是浙江青田人,單是在羅馬,青田人就有四萬人口。他們移民義大利20年,對兩岸關係有許多忽近忽遠的錯覺。一下好奇「台灣生活過得還好嗎?」彷彿停留在我小學課本裡讀到的「啃蕉皮」文宣戰,一下問我「蔡英文跟蘇貞昌是不是有心結?」,似乎從哪本周刊讀到了台灣政壇的新八卦。 「我父親也是浙江人,1949年到台灣。」 「喔?是國民黨?」老人斜揪了我一眼,語調有點提高。 「不是。」 「唉,是被沿路抓伕抓去的吧?」中年人一臉堆滿同情地說。 「也不是。」 兩人疑惑地搔了搔頭。老人忽然靈光一閃說,「我知道了,是地主!」 「算是吧。」聽到這歷史名詞,我忍不住噗嗤笑出來,笑聲背後也有些蒼涼之感。 父親隨爺爺逃來台灣,五十多歲才攢足錢買第一棟房子。放下「地主之後」的少爺身段,從在市場替人寫春聯開始養家。他對過去談得很少,因為身世已成現實遭遇的諷刺,甚至在某些政治氛圍下,單純地回憶童年時光,也是一種政治不正確。我不知道挖掘或遺忘過去,哪種對他來說比較幸福。 所有的顛沛流離,最後都由大江走向大海。所有的生離死別,都發生在某個碼頭,上了船,就是一生。 我在心底咀嚼著書封上這兩句話,多麼雲淡風輕,又多麼沉重難解。觀望忖度著對座兩個離鄉千里的人,我想,他們心中恐怕也有那麼一篇波瀾壯闊、大江大海的故事。 撇頭望向窗外,我們三人不約而同地在各自的心事裡沉默了。火車依舊隆隆地在夜色中疾行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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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