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暴力，其實也就是冷暴力，這是婚姻裏殺人於無形的殘酷對待。

很多年前電視上演出連續劇『人間四月天』時，徐志摩的愛情故事在坊間又被熱門的談及，有一本書『小腳與西服』，是由第三代美國移民張邦梅所寫，(她的祖父和張幼儀是兄妹)，再由中國人譚家瑜翻譯的。

書中主要是描寫張幼儀與徐志摩的家變，以及張後來的體會和成長；全書是由作者和姑婆張幼儀不定期的交談而整理出來的。我想以一個八十多歲的婦人所口述的，應該是客觀而淡定的，而且她沒有對徐志摩有所指責，只是說『文人就是這個樣子的』。

我在這兒無意作書評，也不想對這段感情置評，而是想討論這書中所描述的，張幼儀和徐志摩夫妻之間情感的互動。

我作了幾年的婚姻諮詢工作，那些字句仍是令我悸動，同樣的場景在不同的年代繼續上演著，思緒一直迴盪在我的這些姐妹類似的遭遇中，一直難以平息。

據張幼儀所談及，『…漠不關心，徐志摩從沒正眼瞧過我，他的眼光只是從我身上掠過，好像我不存在似的，我和我的兄弟生活在一起，他們也和他一樣是有學問的男人，他們從沒這樣對待我，唯獨我丈夫如此。』

『當時我太年輕了，不知道要怎麼樣叫我丈夫和我說話。』

『徐志摩很崇拜狄更生，徐和他在一起時我看到徐神采奕奕，聲音飛揚，肢體動得迅速又奔放，他送走狄更生再回到屋裡的時候，又對我露出不屑的神色。』

『於是我對徐志摩起了反感，雖然他從不辱罵人。』

『…事後我們好些天沒說話，雖然這一點也不新鮮了，可是我還是覺得那種死寂快叫人受不了了……』

這個八九十年前的事怎麼和我們在婦女會常聽姐妹訴說的那麼雷同，真是令我驚訝不已，是時代沒變，或是天下的愛情故事本來就沒有創意。我們最常聽到那些心酸的訴說是：他把我看成是透明的…；他的眼光從我頭上看過去看到我身後的傢俱…；他把我看成是空氣，不存在似的…。這些話語大多在情變時常聽到的，沒有身歷其境的人，真的很難想像那種苦不堪言的感受。

我不能對她說：你就不要理他或你不要看他好了，同一屋簷下連空氣都凝固，你如何呼吸，那是會令人窒息，令人抓狂的，如臨崩潰邊緣，會讓人做出不可理喻的事來…

我參加這個婦女團體，很多年後才知道這叫「表情暴力」，簡單的說就是每天擺一張臭臉，他不會罵人，更不會動手打人，否則就被稱為語言暴力，或是肢體暴力了。令我們不解的是當初談情說愛時每天有說不完的話，都是甜如蜜的，怎麼結婚才多久就是如此這般冷若冰霜，婚姻不該是如此吧？

這真不是一個苦字了得，很無奈又很鬱悶，心塞住了。如果是肢體暴力，你還可以具體出示瘀傷，向你的親友說：你看他把我打傷成這樣。而這種情形你什麼也不能說，就算說了有人會為他找理由，說他是因為事業忙、身體累得不想多說話，是妳身為妻子想得太嚴重了。當你再也無法忍受，也挽救不了婚姻而選擇分手，有人可能會說這是你不對，反而回來責罵你，因為他在辦公室是出了名的大好人。

一般所聽到的表情暴力是在情變後才逐漸出現的，而張幼儀自從婚姻開始，徐志摩就已經如此對她，她不知道那裏犯了錯，她是大腳，她的婆婆認為她應該像小腳的女人，在房內繡花的女人，她的丈夫把她看成小腳沒唸書的女人，而她確確實實是開了大腳也唸過些書，那個時代的婚姻就是這般，父兄作的主應是錯不了的，就因他的丈夫太有學問太有成就，思想新潮，張幼儀的婚姻就這樣被無疾而終的三振了，還美其名是開中國民主離婚之始呢。

 幸好張幼儀是很有自我意識的女性，她說『…我已經決定同意徐志摩的離婚之議，要追尋自己承繼的特質，作個擁有自我的人』。而後留在歐洲繼續求學以求日後可以自給自足，自立更生。回國後也確實打出自己一片天下，當了女子銀行的副總裁又有自己的服飾公司，養育了自己的兒子，更偉大的是她作到了小腳女子事奉公婆至孝，一直到他們百年之後。所以她說如果事奉父母是愛，那她可以說是三個女人中最愛徐志摩的。

女人當自強，不是光想從夫從子就可以的，要有自己的價值觀，及行事方向，從逆境求生存之道，此所以最後張幼儀說：『我要為離婚感謝徐志摩，若不是離婚我可能永遠都沒有辦法找到我自己，也沒辦法成長，他使我得到解脫，變成另外一個人』。

婚姻沒有絕對的對錯，只是相對的；看你是從何角度來看，以何標準來比，像徐志摩在當初就擺明這是沒有愛情的婚姻，我就是不愛你，最好的解決就是離婚，不要互相耽誤。或是像胡適也因父母之命娶了江冬秀，他們沒有離婚卻冷若冰霜的過了一生，江冬秀成全了胡適的這個婚姻聖人，自己卻沒有了退路，『我就這樣過了一生』對她是不是無憾？。

那一種婚姻方式比較殘酷？這真是值得深思的問題。有時殘酷假以時日可能成了仁慈，而仁慈反而成了殘酷。

來聽「表情暴力」的經典名曲—蔡琴演唱的「點亮霓虹燈」

聽說她在錄音時，想到自己的遭遇，幾度泣不成聲.......製作人等她哭盡，平復後才收音。這兒收錄的音樂版本極美。歌詞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