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時間不算短，看破語言文字，就不用再去説所有用語言文字串成的説法你都不認帳，能不能説一下看破語言文字的情境，或是過程。」

。「就像是手裡拿了一張包裝用的，防止碰撞用的、上面排得整整齊齊的小泡泡的塑膠氣泡紙，無意間揑破了一個泡泡，「波」一聲，滿好玩的，看破了一個字，從新定義的時候腦子開始了創造，應該是腦子裡原來學習的廻路已經搭上了叧一條不相干的迴路。弄破另外一個字，這時候新的廻路已然形成，開始亂搭，會産生一種莫名的興奮，愈是七搭八搭，就愈發興奮。看破文字就像是玩氣泡紙一樣，來一個就弄破一個，只要是字就會去掐破它。弄破了一個字，那它所關連的詞和那句話意思就變了，好像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跟原來自己聽來、看來的世界完全不一樣。」

、「變成什麼？」

。「會移花接木，觸類旁通。」

 /「且慢，亂搭會興奮，七搭八搭就更興奮，這種Hi法我是第一次聽說，倒是説一兩件來聽聽。」

。「比方説體操、跳水搭上書法。單槓、鞍馬、地板、雙環，不管你多會翻，落地還要能保持平衡，不能摔個四腳朝天；跳水轉身三圈半，入水不能打肚皮激起水花，失去平衡；看書法講究收筆，不管你寫一個字筆鋒經過多少轉折，收筆的時候筆鋒是否還能在平衡狀態，跟落筆前一個樣，而不是一隻掃禿了的掃帚。搭上了米芾（1051-1107）『每發必收，每垂必縮』，米芾的垂縮，像極了帶上ABS的剎車；張瑞圖（1570-1644）雖自創『金剛杵』筆法，寫字的時候筆的位置臨空在字的中心，上下左右掃動，就説他用偏鋒，不在一流書法家之列。趙孟頫（1254-1322）不提腕，未達晉人境地，看他右邊的「捺」到尾端就因角度不夠而垂收， 台北故宮博物館藏『三門記』其中「故」、「象」、「外」可以證明，説他小楷第一，是因為角度足夠。體操、跳水、書法除了看你怎樣使力，還看你怎麼收。」

 /「還有嗎？」

。「這個平衡的觀念，可以搭上看八字，金水木火土的平衡；音響上的喇叭擺位，超髙頻、髙、中、低、超低音的平衡，也是金水木火土的平𧗽；還可以搭上名廚江振誠的甜點Snikers，五種基本材料，㧓住黃金比律，就可以以各種不同的形態呈現。泡苶也一樣，有人只管逼出烏龍的香氣，而不顧茶湯慳澀，同樣的茶葉，平衡的泡法，就可以兼顧香味而茶湯溫潤，後味甘甜。」

 /「音響、泡茶講究尾韻，甜點也是最後一道，好的八字就會有好下場，是不是這樣看。」

。「好的八字，就是活得新鮮死得快。」

 /「不是長命百歲，夀終正寢？」

。「長命百歲可得想清楚了，中國人的平均壽命1950年約40歲，之前就更短，長壽的樣本來就不多，八字說法起自北宋，人生七十古來希，統計的樣本太少不足以説明現在七八十歳的平均壽命。活得新鮮就是快活，想慢一點死就要仔細了，有人中風，先死一半，叫『半身不遂』，拖著不會動的一半，可以活上七八上十年，還有二次中風，救了回來，上下插了管子在床上再躺個七八上十年，保證夀終正寢，這是分階段。還有分批的，腫瘤，先割四兩，轉移了再切掉半斤，更有糖尿病末期，先去掉腳指頭，然後是腳丫子，接下來就是小腿。活著的時候要快活，死也要死得痛快，現在有國民健康保險，死上個二三十年，也是屢見不鮮在所多有，閩南話說『呷百廿』是祝福還是詛咒？受不了也得受，受得了也得受，會算命的應該是醫生，一條命的、半條命的都搭在他手裡，搭上了準沒好事，一把藥丸子當半餐飯，八字好的，早就走了，不會見到他們。自己用平衡的觀念飲食、作息、生活，就不會常跑醫院。」⋯⋯「這下子可扯遠了去。」

 /「好傢伙，從體操，書法，算命，搭到了音響，還進了廚房泡茶，真是八桿子⋯⋯算我多嘴，繼續，繼續。」

 「體操、書法、算命、音響、做菜、泡茶各自分成人事時地物，在事的項下都是平衡的觀念，同樣的邏輯，類別下面是通的，講破銅爛鐵的時候還弄不清楚，原來是一個可以實際運用的系統，現在明白了。」

。「每個人心裡一把尺，就像是用X軸和Y軸做成的座標，右上是正正，右下是正負，左上是負正，左下是負負。新的迴路形成之後，如果把自己當動物來看，那就會把人從正正的象限裡面，換到負負的象限裡去了。」

？「慢一點，有沒有弄不破的字？或是弄破了以後又撿回來的。」

。「有，有，大自然裡面的字弄破了沒什麼意思，就像是揑破了可是沒有聲音，個人對自然科學的修養有限，自行定義不大容易，撿回來倒也是有，大自然裡的東西在人的文明之前就存在著，語言文字只不過是代表這些己經存在的東西，比方説日、月、山、水、河、樹、雲、花。像「花」，植物的生殖器，送女朋友一把植物的生殖器，新娘子捧了一束植物的生殖器，寓意明白，無所謂撿不撿回來。人造出來的像磚、瓦自行定義也不大有趣，最有趣的是經過了文明，人造出來的字，神、鬼、道、理、是、非、善、惡、忠、孝、仁、義。」

、「神上次談過了，講「鬼」好了。」

。「我們從小到大，就脫離不了鬼這個字，鬼故事、人話不聽聽鬼話、鬼迷了心竅、活見鬼、討厭鬼、鬼話連篇。對我們的影響很大，被『次聲波』（ 20Hz以下的波，耳朵聽不見可是感覺得到，會暈眩、噁心、耳鳴、心悸、視物模糊、四肢麻木 、呼吸困難 ）嚇到有的，用來嚇人、推卸責任也是有的，可是我們從小到大從沒有見過鬼，古今中外都一樣。我就在想這個鬼一定長的跟人一個樣子，而且講的是人話，鬼講的人話可能是好心話、好聽話，不過這些鬼講的話我認為是詭話，人跟人之間很少講真心話的，多一半是詭話，看見醜八怪你不會説你很醜，見到智障的不會説你笨死了，可能會講一些好心話、好聽話，這種好心話、好聽話就是詭話了，所以當我自己講了好心話、好聽的詭話之後，回頭一想就搞不清楚自己是人還是鬼了。人是一種特別愛看植物生殖器而且喜歡聽詭話的動物。」

/「那什麼時候會聽到真心話？」

。「要打、要搶、要強姦的時候講的是真心話。」

、「那講人話的不管是好心話，好聽話的，就有可能是鬼了；反倒是那些講真心話的壞人是人了。這不是反了嗎？照你的説法這世上鬼可比人還多。」

。「人可以選擇不講詭話，那就是決定自己不當鬼了。不管你引用了那一個聖人的話來説，聽起來像是人話的詭話，以我的標準來說那就是鬼在講人話，講話的時候要當人當鬼可是自己決定的。」

、「這不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詭話的範圍太廣。」

。「別人我管不了，我只以為自己不小心講了詭話就變成鬼了，世上的人聽到的詭話和講的詭話可多了，他們一點都不擔心他們是人是鬼，也不會在乎人家是人是鬼，因為他們跟本分不清楚，可是自己可以選擇講驗證過的話，儘量避開可能講詭話的場合，避免跟鬼一樣講些好聽的好心話好方便『做人』。」

/「你的意思是説鬼才要『做人』嘍，那些講做人難的應該都是鬼了。」

。「少講話或是不講話總可以吧。人總可以自己決定一些事情，我選擇守信、守時；那些習慣不守信、不守時的人對著太陽發誓，太陽下了山就不算了，是他自己不説『人言』講詭話。你把那些講詭話的當作人是你的自由，把不尊重別人的討厭鬼當人看也是你的自由，我尊重你講好心話跟好聽話的自由。我只是以為當一個人最基本的紀律就是說話算話，可能做不到的就不要説。」

  「說話算話有什麼用，你今天從新定義了一個字，那以前説的不就是詭話。」

。「說的也是，我小心自己的話汚染人家，問心無愧的是我講話的時候並無詭意，很多後來沒有説到做到的人說話的時候也沒有詭意，只是沒有看清楚自己，估算錯誤。把人當鬼是太過份，用來警惕自己倒是可以。⋯⋯看起來人、鬼、神、佛、仁義道德都是面具，想要用語言來分辨已不可能，文字語言本來就是塗抹的工具，也都戴著面具。⋯⋯自己素顏，講真話就已經夠嚇人了，還來數落人家化妝。⋯⋯⋯誰叫我把每一個現在都當成新生的剎那。」

？「每一個當下都是新的剎那，這是尼釆（Nietzsche 1844-1900)精神三變裡的『嬰兒』。其實講人是鬼的就是你這日説新語的討厭鬼，卻又是做到了『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人，「道」你就説了兩三回，每次都還不一樣。日新又新，一般人在知新，只是用自己的智能記取別人的智慧成果，人家在學，在記取別人創造的成果；你倒是在創造，還真的是用自己的智慧，隨時都在操練自己的腦子。」

、「那這些跟世俗、表面、知識不同的看法怎麼辦？」

。「自己畫一個座標，那就是我的內心世界，同樣用X軸Y軸分成四個象限，右上是正正、左下是負負、左上是負正、右下是正負。我們再借太極圖用一下，一個白圈是世俗的、人文的、場面上的，X軸Y軸格成的象限可以不去動它；另外一個黑圈是心裡的、自訂的，也有四個象限，自行安置。這就是為什麼我要這樣一路掐泡泡，一路從新安置心裡的世界，不想在人文的、社會的、知識的面具裡面跑龍套，對於人的看法世俗説是萬物之靈，在白圈正正的象限裡111，從新定義之後就放到黑圈負負的象限裡000。」

？「你沒有丟掉什麼，只是變換心目中的位置，這是黑格爾（Hegel 1770-1831 ）的辯證「否定」，否定不是拒絕或推翻，給你往太極圖裡一放，反而成了黑格爾説的『對立的統一』；而且這是二進位，萊布尼茲（Leibniz 1647-1716 ）。」

/「這樣隨性，站得住腳嗎？」

？「腳是用來走路的，不是用來站著不動的，移動中自有動態的平衡。」

。「太極圖會轉的，我的二伯父在清朝末年，夥同鄉親在家鄉江西省安義縣鴨嘴巄的後山上打老虎，當時是為了保護牲畜，防虎傷人，善行義舉，如今看來豈不是絕滅華南虎的兇手。現在倡言的人道造成了人口滋長，是不是把人類堆成了地球上長的癌症？隨著時間白圈在變、在轉，黑圈也在轉，在變。」

、「這是在講易經嗎？怎麼跟我花8千塊銭上課聽到的全不一樣，都説十翼是孔子説的，聽得我一頭霧水，你倒直接把它用了起來。」

 「他説『人』這個世説的萬物之靈，在人文裡面是擺在白圈裡111的象限，他把『人』放在黑圈裡000的象限，兩個一合就成了『天地丕』，天地不交。」

、「這算不算是佛家的精進？」

。「你們為什麼老是拿人家的話去註解知識裡的名詞？」

、「你自己説的「從新定義名詞」。」

。「是自己去定義，別人怎麼能幫你定義。智人的腦子同時俱有學習和創造的功能，只顧著學習撿人家定義好的，用學習磨滅創造，把自己搞成『半腦不遂』，先死一半。」

「從禪師到哲學，這就是你説旳「用自己的智慧」裡面的智慧不是？」

。「不是跟你説過了，把智慧掰開來看，智是靈長類生來具有，慧是用光亮劃破夜空的星。」

「那就是破解而不是理解了。」

？「先破壞再創造重建，先否定然後創新，無怪乎你一直在説不可以拿『還在學』交差了事。」

。「人家腦子裡面的東西我偷不來，我只是不接受人家的結論，而是去想問題是什麼？問題在那裡？人家講的問題是不是問題？可以參考人家的問題，人家的論述，參考人家收集的證據，不過一定要再自行求證，自行解答。」

、「照你的説法，開悟是從不斷的向外學習新知轉向內心，清理己經進來的一字一句。」

。「不依頼以前學來的資料庫，到知識之外是第一步，先拿一個字來從新定義，人造的字人家可以定義，自己就可以定義，「參」破一個字開啟新的廻路，用創造面對遭遇到的新局，火候到了連自己定義過的也會不顧，就會隨時、隨機、隨著新生的剎那。⋯⋯學習不是問題，給學習綁住就是問題；創造不是萬靈丹，卻是教學的瓶頸，總該有個開始。」

？「這是存在先於本質（沙特 Sartre 1905-1980 ) ，自己選擇動作，用不斷的否定超越自己。德希達（Derrida 1930-2004) 解構的趨勢，就是去質疑曾經接受過的一切。」

「理性建構的價值觀和信念全部動搖，後現代主義。」

。「你們比我還會掰，我沒有那麼大的學問。」

「他只是把你從知識外面找來的「自己的話」翻譯成知識裡面的話。」 

       50年摯友 彭雄渾先生 402號作品 130X200cm (版權所有,請勿移作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