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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1/05 19:39:44瀏覽2118|回應3|推薦8 | |
元旦過了,也上班了,大家似乎還陶醉在跨年夜的煙火與四天連假放鬆後的疲憊裡。但有一則新聞,始終跟這幾天的冬雨一樣,一川煙柳滿城飛絮地縈繞在我心頭,那就是公共電視獨立自主的議題。 我不在這裡談言論自由的長篇大論,或是到底立法院該不該凍結公視的預算─這自然有理論基礎比我堅實千倍的學者專家,或是口沫橫飛天花亂墜萬倍的電視名嘴代勞。我只想分享幾個小故事;就好像當年胡適諷勸蔣介石先生開放更大尺度的民主一般:他不說理(或是他不敢對蔣先生說教),只講故事,好的故事speaks for itself,勝過千言萬語。 「不敢忘!」 第一個故事跟「臥薪嘗膽」有關。大家都知道春秋晚期吳越爭霸,越國先敗;但是越王勾踐持志養力,生聚教訓,最後旋轉乾坤,滅吳復國。只不過他的對手吳王夫差,也是傳說古今第一美人西施的老公,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夫差其實是肩負著殺父之仇而即位的。他的父親闔盧生前與越國作戰,被削去一根腳趾,因而傷重不治。是以夫差一即位便以報父仇為己任。左傳定公十四年的篇章,有著以下的記載:「夫差就叫一個人站在門庭之中,只要他一出入,這個人便厲聲高喝:『夫差,你忘了越王勾踐殺了你父親的血海深仇嗎?』我們的年輕君王必定敬謹回復:『不敢忘!』」就這樣過了三年,朝惕夕厲,夫差終於如願打敗越國,把越王夫婦俘來洗馬打掃,一報先人之仇。 (原文:「夫差使人立於庭,苟出入,必謂己曰:『夫差,而忘越王之殺而父乎?』則對曰:『不敢忘!』三年,乃報越。」) 這樣子搞一個像咕咕鐘般的烏鴉,每天這樣當頭棒喝,夫差的壓力可想而知,無怪乎他也算是「春秋五霸」之一;只是不知道後來他大蓋館娃宮與響屧廊的時候,這個人還在不在就是了。 「你只是個註定一死的凡人!」 第二個故事是在西元前後的古羅馬。羅馬是一個尚武的民族,在王政、共和,與帝國早期,代表國家出征擊敗外族,是每一個羅馬男子夢寐以求的際遇。如果這場功勞夠大,元老院還會准許舉辦「凱旋式」,由獲勝的將軍帶頭進行,感謝神明賜予勝利。 以西元前46年當時的執政官凱撒的凱旋式為例,首都羅馬以十天的時間分四次舉行凱旋式,分別慶祝他領導戰勝高盧(今天的法國)、埃及、潘特斯(今天的土耳其),與努米底亞 (今天的北非一帶) 等外邦。這一次慶祝,羅馬萬人空巷,爭睹凱旋英雄的風采。除了各種戰利品與俘虜的展示,勝利將軍凱撒身穿白色短上衣,黃金護甲,左肩批著紫色大斗篷,戴上桂冠,並握著象牙指揮棒。除了這一派威風凜凜之外,還有各式表演,像戰車比賽及格鬥士比賽;市民也會收到現金及實物做為禮品,務期普天同慶,上下同樂。 有意思的是:依照傳統,凱旋的將軍臉上必須塗成紅色,這象徵著「他今天是神明」的意思。這一天不管走到何處,凱旋將軍的身後總站著一個奴隸。他的責任不是保鑣,而是一直提醒這個很可能被榮華富貴衝得飄飄然的明星:「勿忘你只是個註定一死的凡人。」 這樣兜頭一盆冷水,夠煞風景吧?可是有時血肉凡人還真的需要這種防腐劑,你說是不? 第三個故事也是從左傳來的。春秋的鄭國有個大政治家子產,這人有為有守,為鄭國這個風雨飄搖的小國很做了一些事。當然,再好的政策都有反對者,當時就有一些人在地方上的學校裡大發議論,抨擊時政。有人建議子產:「我們不如把學校拆了吧!」意思是:這些人如果沒地方發牢騷,大概也不會作怪了。 子產的回答是:「為什麼呢?這些人所講論的事情,有道理的我就拿來實行,講到痛處,我就加以改正。這些人像是我的老師,我幹嘛要拆他們的台?我只知道行善政可以減抑民怨,從來沒聽說用威嚇可以奏效的。就像治水,如果洪水一大,衝決堤防,傷害的生命財產一定很多,到時是沒辦法救的;不如讓它一直有宣洩的管道,也讓我可以利用這些意見,當作良藥針砭。」 (原文:子產曰:「何為?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論執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則行之;其所惡者,吾則改之。是吾師也,若之何毀之?我聞忠善以損怨,不聞作威以防怨,豈不遽止?然猶防川,大決所犯,傷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決使道,不如吾聞而藥之也。」) 我的同胞們,讓我們留著言論自由的一線生機,留著夫差與凱撒背後的那個人,留著那個「小決使道」的鄉校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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