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 童（25）
                   本小說於民國83年3月6日大成報—小說報連載
                                                                      吳明錦

    龐隊長一直沒看到蒙古症的孩子。
    「報告隊長！一位婦人身上綁著好幾個寶特瓶，站在門口威脅我們，準備焚
身。」第二組長回報。
    「啊！」
    「她身邊還站著一名呆呆的孩子，我想他就是報紙講的魔童吧！」
    「不要亂動！我立刻過去！」說著，飛也似的奔過去。
    「隊長！就在那邊！」第二組長指著說。
    龐隊長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
    曾桂美頭髮蓬鬆，衣裳襤褸，站在門口。她身上綁著好幾個寶特瓶，裡面都
是汽油，身上也濕濕的，全身淋滿汽油，手上還拿著一支打火機，作勢要點的樣
子。
    「過來拆我的房子呀！」曾桂美喊著。
    「不要亂動！」龐隊長緊張得汗水涔涔而下。
    「怎麼了？你害怕了！要拆我的房子，不要浪費那麼多的警察，也不必怪手
，我只要把打火機點一下，一切都Ｏ．Ｋ了。」
    「妳---不要做傻事！」
    「不曉得是誰在做傻事！我二十一歲結婚，二十五歲丈夫失蹤。好不容易，
在這裡找到一個窩。雖然是破破爛爛的，至少能夠遮風避雨！現在你們怪手一拆
，他媽的！我還活下去做什麼呢？不如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一死百了！哈哈！
哈哈！」
    「妳---妳冷靜點好不好？」龐隊長恐慌地說。
    「冷靜點？我的房子就要被拆了，你叫我冷靜？他媽的！你們這些官僚，平
時沒照顧我們，我們也不怨恨了！說到要拆我們的房子，比火燒得還快！他媽的
！你們這些飯桶，只會欺侮我們這些無錢無勢的人！來呀！看誰怕誰？」說著站
起來，身邊的裝汽油的寶特瓶，東搖西晃。
    警察局長和法官都嚇得趕緊後退。
    「哈哈！你們這些飯桶警察！來呀！你們這些沒有用的警察！」她的聲音淒
厲尖銳，聽來恐怖。
    「媽！----媽---」大華不明就裡，愣在原地。
    「大華！我們跟他們拼了！他們要拆我們的房子！絕對不能饒他們。」
    「拼---了！拼---了！」大華聲音也跟著吼著。
    曾桂美伸出手，準備點燃打火機。
    「慢著！」田敏穿過人群，飛奔而來。
    「伯母！千萬不能這樣！這樣會害死很多人！」田敏穿過保警，來到現場。
    「哈哈！我自己都顧不來了，我還管別人！」
    「伯母！拜託！妳不能這樣！妳這樣會害死大華的。」田敏動之以情。
    「他死了最好！從此就不用再受人家欺侮了，哈哈！」
    田敏見她心意堅定，不顧一切，衝上前，想抓住大華。曾桂美立即正色說：
「妳敢過來！我就點給妳看！讓你們這些大官員，瞧瞧火燒屋子的樣子。」
    田敏連忙收回腿。
    「伯母！不要這樣！」
    可是曾桂美不為所動，大叫：「大華！快走！大華！快走！」
    大華左看又看，不知如何是好，愣在原處。
    曾桂美又伸手準備點燃打火機。
    「射水！」龐隊長立刻下令消防隊噴射強烈的水柱。
    霎那間，一道銀白的水柱，噴到曾桂美身上。她被強勁有力的水柱一沖，整
個人往後倒。綁在身上的寶特瓶汽油，散落一地，汽油味瀰漫四周。
    「哇！------哇！------」曾桂美被沖得濕淋淋，身子像塊木頭，被衝到牆
壁。頭破了，淌出一大塊血液。
    「媽！----」大華也被沖倒了。見到水柱噴向他母親，不禁勃然大怒。
    「媽的！我跟他們拼了！」曾桂美拼命掙扎起來，點起打火機，頓時火苗在
她身上緩緩燒起。
    「快！快噴她！」龐隊長喊著。
    嘩啦啦的水柱射向曾桂美。
    火苗在曾桂美身上燃燒著，她被強而有力的噴水，噴得在地上滾來滾去。
    「哇！哇！」曾桂美躺在地喊。
    大華見狀，盛怒得跑上前。
    「媽！-----媽！------」
    「快！快上前救她！」田敏慌張喊著。
    一批女警匆匆跑上前，上前拉起曾桂美。
    「走開！----走開！不要抓我媽媽！」大華用力推開女警。這名女警一被推
，整個身子像是皮球般，飛上天空，轟然掉落在十公尺外的人群中，撞得人群，
紛紛人仰馬翻。
    「我的天啊！」眾人都嚇呆住。
    「殺死他們！把他們通通殺死。哈哈！這些王八蛋警察，只會欺侮我們。大
華！趕緊殺死他們。哼！你們敢拆我的房子，我就要你們付出代價。」渾身都是
濕淋淋的曾桂美，斜躺在地上，破口大罵。
    警察們都不敢上前，周永達也呆住了。
    田敏不忍心，掙開人群，跑向曾桂美。此時，曾桂美已經被燒得奄奄一息。
    「伯母！」田敏喊著。
    曾桂美微微抬頭看了田敏一眼說：
    「我----我說得--得沒--沒錯吧！官--官相--護吧！妳--妳今天終--終於看
到這些官員的面--面孔吧！我----我死了---不---不可--可--憐，可---可---憐
的是----是大華，以後他要怎麼辦呢？我--我---死得好不--不甘願啊！好---不
甘願啊！」
    自己被火舌快吞噬生命，猶念念不望自己的孩子，田敏淚水簌簌落下。
    曾桂美的手緊緊握住田敏的手。
    「原---諒大華所---所做的一切，他---他根---根本不---不知道--自--自
己在做什麼！別---別人我不管，但----是妳一定要原諒他---他的行為。」
    田敏淚水滾滾而下，拼命點頭。
    「大華是我的心肝寶貝啊！是我生存下去的力量啊！」
    「媽----媽----」大華聲音悽厲恐怖。
    忽然，他臉孔扭曲，變成猙獰可怕的表情。他伸出雙手對著天空，發出狼嚎
的嘯聲，不一會兒，他全身紅通，像是滾燙的鋼板。
    眾人看到，都嚇呆住，不曉得，這個孩子會變成這樣？
    倏然，大華將右手指著怪手和鑽孔機，眼神紅腫，露出尖牙，吐出一道火舌
衝向前面。
    頃刻間，怪手和鑽孔機被一團兇猛的大火，熊熊地燃燒著。
    「哇！----」
    怪手和鑽孔機的駕駛員，全身都被火舌燒得滾落下來，倉皇用手撲打身上的
火。旁邊拆除隊員，被這景象嚇壞了，趕緊脫下衣服，上前撲打駕駛員身上的火
舌。
    大華又將頭轉向停在一旁的警備車和王議員的座車，吐出兇猛的火舌，將車
子燒得一片通紅。
    「我的媽呀！那是我心愛的轎車啊！」王慶海議員瘋狂叫著。
    「快跑啊！」張富乾董事長拉著王慶海的手，拼命往後面跑。
    他們一轉身，強烈的火舌像蛇一般吞噬他們。頓時，他們的衣服都著火了。
    「救命啊！救命啊！」王慶海慌亂地狂叫。
    「我的天啊！」張富乾也拼命喊叫。
    消防車見狀，將水龍頭轉向他們。大華又噴向消防車，消防車熊熊燒起來。
車上的消防隊員渾身上下都是火燄。
    王慶海和張富乾兩人渾身都是火燄，在地上又滾又翻。
    「哇！----哇！----」嘶叫的聲音恐怖，不久他倆軀體不再掙扎，靜靜躺在
地上，任憑火燄繼續緩緩燃燒著。
    「我的媽啊！他真是魔童耶！」眾人的膽子都被嚇破了。
    保警和拆除大隊，目睹此狀，嚇得魂魄驚散，慌亂跑開。
    看到警員和拆除大隊落荒而逃的狼狽模樣，大華企圖繼續追他們。
    「大華！不可以！」田敏勇敢跑上前，勸阻他。
    聽到田敏的喊聲，大華停止噴火，站在原處楞楞看著田敏。
    「大華！你這樣害死多少人？不能再噴火了！」田敏哭泣地喊著。
    逃跑的眾人，回頭看到田敏挺身站在大華的前面，又驚又怕。當他們看到大
華因為田敏的出現，而停止噴火，不敢相信停止腳步。
    被田敏這一斥責，大華木然站著。
    「大華！你太殘忍，你這樣做，全國的人都會恨你啊！你知不知道啊？」說
到這裡，田敏淚流滿面。
    望著田敏悲悽沮喪的舉動，大華收回腳，楞楞望著她。
    「姊--姊！-----」
    「不要叫我！不要叫我姊姊！你這樣做，就變成殺人兇手了，全國的警察都
會來抓你的。」田敏生氣地說。
    「我----我媽媽----」大華顯得有點錯愕。
    大華哭泣嚎叫往前跑，跑到母親燒焦的軀體上，一骨碌抱起她，兩眼怒睜，
驀然騰空飛起來。
    「哇！他---他飛起來了？」
    眾人楞楞仰頭望著在空中飛行的大華。他們拼命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睛是正常。
    「他---他會飛啊？」
    田敏也呆住，不過她立即會神，喊著：
    「大華！大華！你要去哪裡？」
    大華不理會田敏的喊叫，哭泣抱著母親的軀體繼續飛著。
    任憑田敏聲嘶力竭喊著，大華頭也不回飛著，彷如一隻張大翅膀的老鷹，在
空中翱翔。
    不久，大華的影子就消失在茫茫的天際裡。
    田敏躺地上哭泣，哀慟萬分。
    「田敏！」永達上前攙扶他起身。
    「哇！我---我真的不敢想像耶！」田敏哭喪著臉。
    電視攝影機和鎂光燈轉向田敏這邊。
    「何小姐！大華怎麼會乖乖聽妳的話呢？妳跟他是什麼關係呢？」
    田敏低泣一陣，嚶嚶地說：
    「因為我--我在縣政府工作，我--我真心關照他們，所以他---他跟我很--
熟悉。我相信，任何人只要真正對他好，他一樣會對他好。」
    「你認為，大華會不會再發揮超能力呢？破壞房子，焚燒別人？」記者繼續
問。
    田敏不悅地瞪了他一眼說，「那要問大華會不會再被受人欺侮！倘若，你被
人欺侮，請問你會不會生氣？」
    「哦！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那你認為，他會跑到哪裡去呢？」
    「我不知道！」
    「大華怎麼會噴出火舌呢？」
    「我也不知道！」田敏搖搖頭說。「你們為什麼不問，警察拆他們的房子是
對的嗎？叫他們搬到哪邊去呢？縣政府這樣做是站在公平公正的立場嗎？」
    「田敏小姐！大華不可思議的超能力，是從哪裡來的？」記者不理會田敏的
話題。
    「為什麼沒人回答我的問話呢？為什麼呢？」田敏提高嗓門。
    「何小姐！不是我們不關心你的問題，而是我們比較關心大華本身，他傷害
了好多人，而且還可能在傷害更多的人，難道不覺得他是一個危險人物？」
    「他不是！他不會亂殺人的！」田敏對著攝影機大聲喊著。「他是可憐的孩
子，他會這樣做，是不得已的。做兒子看到母親被燒傷，不去援救抵抗，是一個
好孩子嗎？你們為什麼不譴責炒地皮的王議員？難道他的罪行是你們默許的嗎？
」
    龐隊長看到現場一片狼藉，燒毀的警車、怪手、鑽孔機，以及受傷和死亡的
人，痛哭流淚。
    「付出代價太大了！」
    「當初你聽我的忠言，就不會有這個結果！」永達大聲回答。
    「哼！我一定要抓住他！就是動員全國警力，也要抓住他。」汪局長臉孔被
碳煙燻黑，狼狽地發誓。
    大華到哪裡了？田敏想知道，警察也想知道，全國的百姓更想知道。

    ※                ※                 ※                    ※

    大華噴火燒死王慶海和警車畫面，以及背負著母親軀體騰空的畫面，經電視
媒體一報導後，社會大眾震驚不已。
    萬萬沒想到永達的的新聞竟然是真實，全國的百姓都相信大華真有這麼恐怖
的超能力。
    警政署立刻成立特別小組追捕魔童，一夜間，大華成了全國最知名人物，也
是全國警察機關全力緝捕的人物。
    龐隊長興奮走進汪局長辦公室。
    「洪衍成被謀殺的目擊者打電話跟我講，那晚見到飛的人影跟大華飛的樣子
一模一樣。」
    「真的？」
    「我們一直都沒有線索，方向搞錯了嘛！」
    「洪衍成是他殺的，宋少齊一定也是他殺害的！他的行兇的動機和目的呢？
」汪局長問。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