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家人之間，好像不全然由愛組成。

有一個喜歡閱讀，但是個性很拗的學生，因為媽媽躁鬱症病發，一氣之下幫她辦了休學。她說，她永遠不會原諒她媽媽。還有一次，她媽媽曾經在盛怒下，剪了她的頭髮，還跑到班上說：就是因為她不乖，所以我剪了她的頭髮。班上同學面面相覷，導師也不知道怎麼回應。

我問Y，是不是躁鬱症，不是你們說了算，媽媽有去看醫生嗎？

Y說有，而且劑量吃很重。

我記得有一次在導師室，那個媽媽因為我說他們家種的綠色盆栽很漂亮，她送了一盆過來給我，讓我很不好意思。

後來沒多久，聽說她得了乳癌。在孩子畢業後，她回學校找孩子的導師，告訴導師說：因為生病，她撿回一個孩子，生了一場大病，孩子變了很多，變得更懂事.......。

因為媽媽生病的緣故，孩子從台北轉了回來，我在街上遇過幾次。

偶爾問起C的狀況，卻是獲得同學說不知道流浪到哪裡的回答。

Y說：老師，你相信嗎，她媽媽曾經拿刀子要砍她.....。

天啊~只是躁鬱症嗎？

這麼聽來，孩子離家出走，對她來說，或許還是在安全的選擇。只是，家，變成一個不願再想起的地方，孩子又能去哪裡？

前不久，八年級一個學生在下課來找我。(下課總是會有幾個學生喜歡到辦公室來聊天。)

我突然想起的問：哥哥的手指是怎麼弄斷的？以前我問過他，他怎麼都不肯講。

學生說，家暴啊~。我媽有躁鬱症，我哥小時候不聽話，我媽發作起來，拿高跟鞋一直敲他的手，發現的時候，組織已經壞死，只好截肢啊........。

當下覺得很心痛，手指被高跟鞋猛敲，孩子怎麼可以忍受得了？

斷指的記憶，對孩子來說，應該是一個不想再被提起的傷痛，難怪他說不出口......。

正因為如此殘忍的行為，最後，爸媽離了婚.......。

還有一個印象深刻的，是我第一年教書的學生。那個學生不多話，名字我也忘了。他有一次在週記上告訴我，只要缺錢，讓他爸打一下，爸爸就會給他一千塊。我問為什麼？他說他不知道，但每次被打，他爸爸都會丟錢給他。(慣性家暴的特質好像都會這樣，打完內心充滿愧疚，想辦法彌補後，下一次又繼續打.....)

那個爸爸在公家機關上班，每次到學校都西裝筆挺，打著領帶，看起來很斯文。人模人樣的，實在很難想像會打孩子，只要孩子不聽話，還會用鐵鍊綁起來。

這時候，我們只能跟孩子說，你要乖一點，不要惹爸爸生氣。十幾年前，也沒聽過家暴，別人的家務事，我們也不好意思說什麼。

有一次，在音樂教室，只有我跟那個孩子，我問他，爸媽為什麼離婚？

他說爸爸喝醉酒，拿硫酸潑媽媽、姊姊，還有他。媽媽的耳朵因為硫酸腐蝕，一個耳朵不見了，姐姐被潑到手臂，他被潑到腰，身上都有疤。我叫學生給我看一下疤痕，那個疤痕像肉乾，顏色沒那麼深，肉片大的疤痕，讓人很驚訝，怎麼會有那麼狠心的爸爸？

後來，因為重傷害，父母離了婚，學生跟了爸爸。這樣的爸爸，不知道後來還有什麼驚人之舉？

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知道那個孩子還好嗎？

對於這樣的孩子，我們能給的關懷有限，真不知道，該怎麼幫助那樣的家庭才能讓孩子受到的傷害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