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時刻-----從急診到重症

昨天遇到W醫師, 相談甚歡, 我特別向他致謝, 因為三個月前, 我在慈濟工作不順遂時, 他建議我何不改換跑道, 我原本還猶豫不決, 對未來報抱著期待, 而以作志工的心態來奉獻心力, 他讓我見識到職場的冷酷與詐騙, 所以我終於下定決心遞出辭呈, 可笑的是, 院方毫無約談, 直接批准, 明顯表露驅逐之意, 也讓我認知宗教道場之虛假.

他倒是輕描淡寫的說, 其實是我自己在面臨關鍵時刻之決斷, 這固然是個人特質, 其實也算是我們急診這一行特有的專業訓練. 如何在面對生死關頭作出決斷, 這種場景在每天的急診現場屢見不鮮, 病人的生死常常在我們的一念之間, 若無決斷, 早已被環境淘汰了.

我想起十多年前, 完成外科住院醫師訓練, 升上主治醫師後, 發現一般外科已經式微, 在健保打壓下, 根本是做白工, 主治醫師的薪資竟然比住院醫師還少!我並非貪財, 但是苦讀多年, 盼望出人頭地, 回饋家庭, 所以毅然轉行急診, 待遇也大幅跳升, 改善了家庭的經濟負擔. 在急診做了13年, 攢了點錢, 買個溫泉套房給老媽, 也讓老爹晚年過得愉快, 總算盡了為人子的一點心意.

後來老爹過世, 我頓失所怙, 不知如何是好, 急診作了十多年, 學問粗淺, 技術皮毛, 而熬夜值班, 終究非長遠之計, 所以決定搬回台北, 每週六一定和家人歡聚, 並且很勇敢的退出醫學中心( 一旦退出就沒有回頭的希望了, 醫界就是如此殘酷小器), 接任小醫院急診主任, 改投行政工作, 準備將急診好好整頓, 豎立急診經營之典範.

這樣日以繼夜, 不計待遇的努力, 三年之中, 我見識到醫院經營者之陰狠手段和油滑嘴臉, 深感” 道不同不相為謀” 之苦, 而今退出急診, 轉行加護病房, 重新過活, 回想過去25年醫療職場, 從外科、外傷、急診到重症加護病房, 從長庚、北醫、馬偕、仁愛、陽明、國泰、慈濟到羅東, 我在醫界創下轉換跑道最多紀錄, 過去的毫不留戀, 過了就算了, 出走靠決心, 再出發靠本事, 我自覺面臨關鍵時刻, 真是勇氣過人.

話說回來, 我們過去因為無知, 對社會抱持過度的期待, 落得很大的失望, 對自己過度高估, 以為自己份量夠重、無可取代, 現在反省起來, 這個世上, 真的沒有什麼是不可取代的. 總統可以改選, 老婆可以改嫁, 連名字都可以輕易換掉, 還有什麼可以不能取代的? 醫師這一行淪落至此, 真沒想到.

文章千古事, 可能創作是不可取代的, 但不一定可以傳世久遠, 人生還有什麼恆古不變的價值呢? 想到這裡, 感覺好卑微, 個人的力量好微小, 我們生活在這個社會裡, 或多或少, 直接或間接, 都得接受政府或財團的控制, 很難獨立生存, 所以要更謙卑、更低調, 賺錢、糊口、養家, 不敢再放肆囂張了, 我期待另一個關鍵時刻之到來. 1014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