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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2/08 10:14:14瀏覽870|回應2|推薦13 | |
喝了兩、三杯後,好友 charles 低沉蒼茫地說,他很希望他媽媽早一點離開這個世界,我沒責怪他不孝,因為我知道,他其實是不忍見母親因老病侵尋繼續受苦。 談到charles的媽媽,話題要回溯到好多年前,那時 charles 被外派到南非工作,我正好從海外被調回台北;臨行前,我告訴忐忑不安的 charles 說,我曾經歷過相同的情況,了解那種牽腸掛肚的感覺,我請他放心赴任,把媽媽交給我,我雖不一定能像他那麼盡心奉侍母親,但多少可以稍加照應。 那時他媽媽已住進了台北萬華區大理街上的愛愛療養院,她自己還能照顧自己,除了按時去餐廳吃飯之外,她以讀書看報消遺無聊時光,也能到院子裡去散散步,跟其他住院老人談談天。我常利用工餘之暇去看她,約她一同搭計程車出門,找一家小館吃頓飯,聽她眉飛色舞地述說她的孫兒女好多年前從美國回來看她的情形。 後來她因年輕時的舊傷復發影響聽力,不能再以電話與 charles 及孫兒女交談,改用傳真筆談,誰知那台老舊的傳真機撐不了多久就壞了,她找我送修,我建議乾脆汰舊換新,但老太太捨不得,堅持要修,我跑了許多地方才在復興南路找到一家會修那種老式傳真機的電器行,花的車錢和修理費都夠買一台新型傳真機了。 隔了若干年,她聽說(其實是看到傳真函) charles 要調回台灣來,心裡非常高興,約我一同去整修他們家在永和的一戶公寓,我們從萬華坐車到了那兒,發現不光是油漆粉刷而已,不但須增添沐浴盥洗設備,還得從街上拉天然瓦斯管線進來,於是著手找包商、選材料,大張旗鼓弄了好幾個星期才搞定。 我和 charles 雖然不在同一個地方工作,但我們總是那麼不安定地被調進調出,我被調離台北,每一次回台灣都會去探望 charles的媽媽,結果都是心情黯然地走出愛愛療養院,因為發現她的健康已一天不如一天了。那時 charles 像我早年一樣,每年只能利用兩個星期的年休假,回台灣來陪伴母親。 Charles 的妻兒住在舊金山,他在台北工作時,公餘還能照顧母親的生活起居,後來雇了一位外勞幫忙,他才有機會回自己的家與妻兒團聚。我還記得,他媽媽曾以筆談告訴我,每天下午由外勞推著輪椅,她都會在永和市公所旁的路邊觀賞街景,看行人匆匆,但沒有多久,她的這一點點樂趣也被病痛剝奪了。 今年開了年後,charles 才從舊金山探親歸來,發現已患了失智症的母親不知何時腳受了傷,痛得無法從輪椅站起來,偏又咿咿呀呀講不清楚,他只能背著母親走下老公寓的樓梯,陪她去看診,後來又發現媽媽的嘴內有潰爛,每次喂她吃東西,她都痛得眼淚直流,陪她看了醫生,領了噴劑,卻是一點用都沒有,眼看著媽媽痛苦哀號,無法吃食物,charles 心膽俱裂。 我母親的晚年也很類似,她那時已中風多年,有點失智,心臟也不好,我每年只有兩個星期的年假,從華府飛回台中,讓請來照顧母親的那位中年原住民女士休息一陣子;我那時除了要做飯餵飯之外,還得幫媽媽洗澡,下午推輪椅帶她去散步,每次假期結束必須離開時,看到母親呆呆地望著我,眼角掛著一粒淚珠,我只能狼下心,提著行李轉身狂奔而去。 那位原住民女士把我母親照顧得很好,簡直就像家人一樣,但她兒女大了,喪偶多年後遇到了一位願與她共度晚年的好男人,不能再繼續照顧我母親,我不能自私地要求她留下來,只能另外設法安排,結果都不理想,很讓我過了一段朝夕牽掛不安的日子。 接到電話從華府回台中奔喪,在長途飛航中,我想到母親晨起洗浴後,在床上安祥地離開了這世界,心中稍感安慰,直覺的反應是母親終於解脫了,不再受苦痛的折磨,不再沒有尊嚴地生活。 如今我自己也邁入了遲暮之年,幸好還沒有太多病痛,萬一有一天也變得像我母親或charles 媽媽時,我希望能早一點離開塵世,別為他人添麻煩與哀傷,也讓自己少受一點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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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