恥於整人說往事

最近看到新聞說到「抓耙子」的事，讓我想起一件自己的往事，雖然至今心中還有點不平，但已是二十多年前的陳年舊事，能又奈何呢！

正巧前些日子，閱讀到一本由中國大陸出來，目前在華人世界裡頗具盛名的作家，余秋雨先生作品「人生風景」一書，其中有一章節的題目是：恥於整人。他以鋒利的文筆，諷刺中國大陸的中國人以告密、揭發、反咬、圍攻、賣友等行為，求得自保謀取自我利益，他甚至說：「中國人的素質若要提高，有一個終極標準，只有五個字，那就是：以毀人為恥。」（P.107）我們現在看來，余秋雨先生所指摘中國人的惡習，並沒有因為台灣人要去「中國化」，而將中國人的惡習加以揚棄掉，反倒是，目前在台灣所發生的情況與中國人的所表露的惡習是，不分軒輊、不遑多讓，真是諷刺至極。

說到這件往事，先從我大學二年級說起，那年我選上黨部區委（黨的名子就不用提了，當時黨是可以公開在學校活動，甚至還有專用的辦公室），我負責本班的黨務活動，班上的黨員男女生共有將近二十人。一天系教官請我到他小辦公室喝茶，他與我聊到班上黨務事情，指導我處理黨務的經驗，最後他說，我有沒有注意班上一位○○○的女同學，我說沒特別注意，因為她很少與班上其他同學有互動，看起來她有點像獨行俠，這時教官告訴我一件讓我吃驚的消息，這位女同學是當時震驚社會的政治事件中，其中一位女被告的姪女，教官要我多注意她的行為，並要我提供有與她往來同學的名單，我當時直率回答教官說這樣不太好吧！因為我讀國中時無意間的失誤，將數學老師在家開補習班的事，報告給教務主任，當起了所謂「抓耙子」，因為這件事，讓我愧疚了許久，（請參閱：曲士不可語道者一文，網址如下：http://tupei1120.blogspot.com/2007/08/blog-post_23.html）當時教官看我一眼，他只說聲噢，就結束我們的對話。此後教官多次邀我討論，總是說些班上黨務的事情或是辦活動狀況，但是；始終我們沒有再提到這位女同學的名子，好像我們不再認識她一樣，我以為這件事就會因此畫上休止符，沒想到六年後，卻因此狠狠敲了我一記悶棍，讓我躲都躲不了。

學校畢業服完兵役，當時參加法務部的徵人的特考，經過筆試通過後，還要面試。記得是夏天的上午，非常酷熱，為了面試結上領帶，進入面試單位的辦公區，我被領到大禮堂中等待面試，輪到我時，走上舞台，坐在三位口試官前，先核對身分無誤後，其中一位口試官問我，在大學期間表現如何，我先講述在大學的表現，然後另一位開口說：「你曾拒絕黨部要你做的政治偵防的工作？」因為他用「政治偵防」專業術語，我聽不太懂，他也發覺我不懂他的意思，他又說：「就是要你注意學校裡的一些異議份子，你拒絕了是嗎？」其實當時還是不太懂，只是看到他手上有一疊厚厚的資料，我想他會如此問，恐怕資料上是有記載這事，我也就不便堅決的否認，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當時我沒有回話，或許這就是默認了，可是仍就沒有想起這回事。當然；可想而知我沒有被錄取，事後我請在該單位服務的同學，幫我去了解一下，他給我的答案是說：「我在大學裡面配合度不高，他們不喜歡我這樣的人」。可是我想，我在大學期間也努力為黨部服務，主辦許多活動，怎麼會配合度不夠呢？唯一讓我不配合的恐怕是要我當「抓耙子」那件事，後來我漸漸明白，也想起許多事情，覺得這個「黨國」體制好可怕。不久父親有次淡淡給我說：「你不太適合當公務員。」我也對這個黨漸漸失去信心，此後我也沒有與這個黨往來過了。

最近看到這個黨提名的總統候選人，被指稱在美國做職業學生，又說在保釣運動中開溜。我想他也是踐踏許多人的鮮血往上爬上去的，否則的話；他老早就像我一樣被淘汰出局，因為不當「抓耙子」就是不配合黨，不配合黨怎麼能被重用呢？

最後用余秋雨先生作品「人生風景」幾段話做結尾：

「整人之事舉世皆有，而中國的整人在以下四項上獨占鰲頭：

整人在中國是一個逗趣的行業。

整人在中國是一個堂皇的行業。

整人在中國是一個魔幻的行業。

整人在中國是一個安全的行業。

由於以上四項優勢整人，在中國，『壞事變成了好事』」（P.104）

「鼓動人們為了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所謂觀念上的疑點，毫無顧忌地告密、揭發、反咬、圍攻、賣友。只要做了這些惡事，不僅能自保，還可以瓜分受害者的遺產。如果不肯這樣做，則遲早災難臨頭。這就以對生命最終威脅地方式，培植起人性深處的惡，使之漫延膨脹，顛覆全社會的人格系統。到了這時候一切胡作非為都能隨心所欲，如果看到某些人還有人格殘存，就一湧而上，全力摧殘，直到他們當眾放棄人格。」（P.108）

＊「人生風景」一書作者余秋雨，時報文化出版企業股份有限公司，2007年7月出版八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