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結婚以後，我愈來愈不喜歡過節！

婆家遠在南部，身為獨子的老公長年在北部工作，平日工作忙碌難得會休假，逢大節日連續放假時，去的地方就是回南部。

從都市的大樓走出，接著擠在轎車〈小房〉好幾個小時，往南部的公婆家擠。從踏入婆家的第一步開始，我內心便開始盼望：假日快點結束。

之後，我好像是一個只會為三餐忙個不停的助理機器。

公公喜歡掌廚，我只能退居二位等候差遣幫小忙。說真的，公公做菜的程序很奇怪，包括為了省電不開抽油煙機，煮肉前不先將血水川燙去油去雜質等，雖有意見，只能放在心裡不能說出來，因為公公的脾氣很不好，若惹他生氣，全家沒人有好過。

看公公辛苦的煮三餐，我們曾建議外食，但公公的觀念就是：「過節一定要在家裡吃。餐廳又貴又不見得好吃。」

公公不願隨著時代「變通」，弄得大家好累，為了吃這頓飯，心頭壓力可不小。

有時對公公的固執我有點不悅，老公只會跟我說：「爸爸的個性與想法就是這樣，誰也別想改變！」

婆婆看得出我的為難，偷偷的跟我說：「現在廚房是妳爸爸的，就讓他去弄吧！」身為長媳，回婆家過節的工作就是不斷的洗菜、端盤與處理善後。好不容易整理完畢略為坐下來休息，看報看書或看一下電視，才沒多久，聽到公公在廚房開冰箱拿菜，洗砧板拿菜刀的聲音，這也就是說：準備下一餐的時間又到了，我只好又要在廚房待命。

婆家住的地方雖是南部，環境一點都不「鄉下」，空間比台北的限制還多，不只一次聽兩個兒子抱怨：不喜歡回阿公家。

其實，兒子會有這種想法，不無道理。

婆家住的房子是三層樓的透天厝。出了門，便是一條大馬路，來往車子很多，車速竟然比台北還快，很危險！大人根本不允許孩子自行到外面玩耍。記得有一次，小兒子在門外玩球，球滾了出去，兒子跑去追，婆婆在兒子身後邊追邊制止，叫得聲音很悽厲，可見當時兒子的處境多危險。

自從那次以後，兒子再也不能在門口玩球了！大老遠到阿公家，不能盡情玩樂，對兩個坐不住的兒子簡直是酷刑。

住台北，還有中庭可以活動筋骨，想不到辛苦的舟車勞苦後到了南部，活動空間更小。

我想起褓姆在台南的娘家，房子前面有一個大空地〈類似曬穀場〉，房子周圍有樹木與果園圍繞。

兩個兒子曾經陪褓姆回娘家度假，兄弟倆整天在戶外玩得很開心，根本不必擔心有車子，更不必擔心有大人因為他們玩得大聲被罵。

在褓姆娘家玩耍的經驗，想必對兩個兒子是難忘的回憶，真的是屬於鄉間自在的自然寬廣的環境。

公婆住的房子，每戶庇鄰而居，隔音效果不好。

兒子小時候，正處於活潑好動的年紀，兩兄弟既然不能出去玩，只好在家玩。有時玩得過火不免跳上跳下，馬上被公公怒斥。接著兄弟倆也免不了被爸爸罵個不停！要求孩子們要「安靜」要「乖」。說真的，現在回想起來，孩子很無辜！不理解孩子心情的阿公與爸爸對他們真的很不公平，他們只是孩子，玩是孩子的權利，不是嗎？公公常常是一副威嚴的臉孔，加上說起話來一副大男人的樣子，別說我這個媳婦不太喜歡和他說話，何況有敏銳觀察力的孩子。

婆婆曾跟我抱怨：「若不是為了孩子，早就想離開了，誰會忍耐他的壞脾氣！」

每次回南部，只為了忙三餐，我忍不住對老公抱怨，回南部，只能窩在家裡「等吃」以外不能出去旅遊走走嗎？老公也曾試著邀請公公出去。但公公的理由一大籮筐：腳痛風，無法走太遠。不喜歡出門。依照習俗，全家人出門不太好……。

有時，老公為了安撫兩個兒子，頂多就是帶他們到附近的高中校園打球。最遠的是在過年時，到北港拜拜。當天可以來回，可以在家「吃飯」。

只有一年，小姑利用她的旅遊卷帶我們一起到彰化的民俗館玩，我好感謝小姑，讓我擁有不必死守廚房的節日。當然，公公還是因為他的種種理由，未和我們一起成行！

我一直很希望老公在放假的時候，帶著我們全家四個人，單純的過個屬於我們小家庭的節，但這個小小的願望，因為身為獨子的老公，過節就得回南部盡孝，幾乎幻滅！

我的姐姐與妹妹處境就和我不同。她們可以不回婆家守廚房，甚至舉家到國外旅遊，她們的婆家長輩很開通，平日就可以回來，不會特別要求「過節」就一定得回婆家！我好幾次想和姐妹一起出去，只是詢問老公，老公的回應是沉著臉不說話。最後冒出一句：「你們去就好了，身為人子，過節日還是要回南部。」這種回答，我只能放下想出去旅遊的念頭。

十幾年，就這麼過去了！兩個兒子也長成青少年。

這十幾年來，兄弟倆從小看到阿公喜歡發脾氣又動不動就罵人，自然也無法與他親近。

兩兄弟對回南部的印象是：阿公好兇。不能盡情的玩樂。常會被阿公罵。

當孩子還小，他們就算不高興也沒有自主能力，也無法拒絕，每年還是乖乖的跟著爸媽回南部。

當他們愈來愈大，愈來愈有自己的想法。雖不再像年幼時在家喜歡跑跳，但在阿公家，沒地方可去，只好窩在家看電視或玩掌中電玩來打發時間。每年過節，全家不能出去旅遊，兩個兒子只能窩在阿公家。做什麼都還是免不了被爸爸責怪：電視與電玩不可以玩太久！應該要去讀學校的書！常會發生兒子的選擇與做為，非爸爸的期待，爸爸除了疾言厲色訓他們，或是整天垮著臉不高興！弄得氣氛很不好！

「到南部過節，是不愉快的經驗與回憶！」這是兩個兄弟的感覺。

今年，小兒子告訴我：「媽媽！我不想回阿公家，在阿公家好無聊……，我要跟同學過一個屬於我們的中秋節……」。

假如強迫兩個兒子一定要和爸媽回南部看阿公，一起盡為人子孫的孝道，看似好像是應該的，但他們的內心是百般的不願意，態度上可能不是很順從，一定會又惹得爸爸不高興，這種非己願強迫下所呈現的孝，有意義嗎？

對兒子的要求，內心不禁感慨萬千，老公為了盡孝，完全忽略我們母子三人的感受！

工作一向盡心盡力的老公，平日很難休假，好不容易逢大節日，我和孩子的內心多渴望可以趁假日全家出遊，這十幾年來，我對過節日的印象只有配合老公的安排，犧牲屬於我們的家庭相聚。

自從嫁人，女性無法擺脫傳統的束縛，逢年過節只能迎合夫家的「團聚」。

我無法與娘家的親媽媽與姐妹們一起過，婆家在南部，娘家在中部，我自己的家在北部，對我而言，中秋節是「團聚」嗎？

中秋只能回婆家的女兒，是團圓嗎？

兒子現在提出想過屬於他自己的節日要求，不知我是否要堅持立場，對兒子「曉以大義」告訴他：中秋節是家人團聚的重要節日，希望他犧牲自己的慾望做配合。

但，希望他配合的理由我可能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