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秘密

——《悲憐赤子心》與《天使薇拉卓克》影觀 

「有一天，這位女士在巴黎突然感到不適，說出我的地址。我們二十八年不見了，這位女士便是我的家母……。」鏡頭隨著口述者尚恩的移動，緩緩推向眼前這位白髮蒼蒼的母親，只是母子離得再近，關係卻依然遙遠。

「1950年11月17日 ，倫敦郡菲利斯頓街37號，薇拉卓克多次以非法手段對待……違反了1861年侵害人身罪……。」檢方口中的重刑犯薇拉卓克，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做「天使」。

兩段文字描述了兩位母親，她們都擁有一段秘密。

 悲憐母子情

《悲憐赤子心》是法國當代著名導演菲力浦勞加（Philippe de Broca）改編自法國同名小說的電影，也是他一生拍攝近卅部電影裡的最後一部。故事發生在二十世紀初期，一個沒落的法國貴族家庭裡，尚恩是個十二歲大的小男生，他和哥哥從小就在奶奶的呵護下長大，當奶奶過世後，遠在印度的父母啟程歸來。兄弟期待母親到來的熱情，卻在雙方剛見面的霎那間，被母親冰冷的態度給凍結住；不僅如此，苛刻的母親一來，立刻將他們早已習慣的生活模式完全顛覆；強迫兩人分房睡不說，還沒收奶奶聖誕節送的禮物，隨後又定下一堆沒有商量餘地的家規，甚至辭退連奶奶也把她當作親人的褓母。母親這一連串的強勢作風，讓小小年紀卻個性不服輸的尚恩，決定不再低聲下氣，從此展開母子倆越來越嚴重的爭鬥史。

有一天，尚恩不聲不響地離家出走，自個兒摸索到外公家，這是一個更陌生的世界，卻曾經是屬於母親童年的世界，這一趟意外之旅，讓他從管家口中聽到了母親當年悲憐的童年。母親雖然自幼住在豪宅裡，卻沒有屬於自己的生活空間，生活盡是孤單、冷漠，毫無親情可言，於是在年輕之時便匆匆嫁做人婦，以逃離這座冰冷無情的巨塔。

故事至此，彷彿又看見原生家庭複製下的枷鎖，只是稚齡的尚恩在知道母親這一段秘密之後，無力幫助母親，只有選擇永遠離開家，他的態度正如母親當年離家時的堅決，也呼應著母親對他說的話：「我知道你恨我，不過你是所有兒子中最像我的。」

天使的秘密

相對於尚恩的母親，《天使薇拉卓克》則是一位人如片名「天使」般的好母親，她熱愛家庭，把家人照顧得無微不至，對於有需要的街坊鄰居，更是主動伸出援手，創造這位美麗角色的正是知名導演麥克李（Mike Leigh）。故事背景為五Ｏ年代戰後物資缺乏的英國，極富愛心又熱心助人的薇拉卓克，每天穿梭在寒冷的英國街道上，她的笑容溫暖了許許多多認識與不認識的朋友，單純的她只要看見別人的需要，就會毫無保留地送上協助，不管是一壺熱水、一塊麵包或縫補衣服、一頓晚餐。薇拉卓克總是笑咪咪地說：「我只是想幫助他們。」然而這一份單純助人的心，卻讓她與她的家庭深陷極大的危機中。

原來薇拉卓克數十年來一直瞞著家人在做一件事情，她幫助未婚、被強暴或意外懷孕的女人恢復經期，她安撫她們的恐懼，不收分文地給予她們最大的同情。她不同意這是所謂墮胎行為，她堅信這是在幫助需要幫助的人。薇拉卓克會有這份執著，或許在故事的一個小橋段可以看出端倪；當警方追問著：「妳以前墮過胎嗎？」薇拉卓克開始變得激動而無法言語，她沒有回答任何一句話，卻用淚水交代她深刻而不忍的同理心。只是這種同理心之下的行為，卻與法令嚴重牴觸。於是，就在女兒訂婚的當日，警方突如其來的造訪，讓她一張慈祥的臉漸漸轉換成驚訝、狐疑與恐懼，更將這個人人稱羨的家庭瞬間撕裂。

「她怎麼可以做這種事？」薇拉卓克的兒子與父親爭辯著。

「她想幫助人。」父親冷靜地回答。

「但是這是錯的，她讓我們失望。」兒子激動不已。

「她沒有！」父親以堅毅的語氣與神情盯著兒子說。

兒子用母親的行為看母親，父親卻用母親的內心看母親，一時之間，好像找不到孰對孰錯？唯一確定的是，又一段母親的秘密緊緊牽動著一家人。

 探究秘密不在好奇，在關心！

用了兩部其實可以談許多議題的電影來聊「母親的秘密」，原因無他，只是常見在現今多重角色下生活的女性，多少同時肩負著家庭中（母親、妻子、女兒）、職場中（管理者、被管理者），甚至是義務性的社會工作等。多重角色的轉換間，壓力隨之而來，許多原來可以經由分享而舒壓的事情，卻在忙碌與習慣中，漸漸成為隱藏的秘密，直到有一天不經意的爆發，成為難以收拾的悔意。這一份悔意的錯，絕不在某一人身上，而是取決在家人間的關心與否？不過，所謂探究家人的秘密，理應基於關心，不在好奇。

尚恩的母親在年老體衰的時候，才硬撐著最後一口氣到巴黎看望二十八年沒見的兒子。薇拉卓克強忍著悲傷跟家人說：「對不起！」

總覺得，有些事情或許是秘密；有些事情還是先說出來的好。

　　　　　　　　　　　　　　（本文發表於愛家雜誌2006年10月）

迴響

1.你有多少秘密是家人不知道的？為什麼無法與家人分享？

2.你有多久沒有單獨跟另一半好好盡訴心中情？為什麼？

電影資料：

《悲憐赤子心》，導演/菲力浦勞加，演員/賈各維拉、凱特琳芙蘿，片長/100分鐘，春暉電影發行。

《天使薇拉卓克》，導演/麥克李，演員/伊美黛史丹頓、吉姆布洛本，片長/125分鐘，海鵬影業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