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投」小紅花還是灰點點？

──《看上去很美：小紅花》與《請投我一票》影觀

兩部影片都觸及孩子學習的經驗，大人在其中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往往影響孩子日後學習的方向、心態及對自我的評價，值得大人們覺察與省思……

廣角畫面從天而降，寒冷、單調與孤寂的氛圍籠罩觀眾的心，很難想像接下來看到的會是一所幼兒園的故事，不過這也是中國新一代導演張元，自1989年《媽媽》與之後獲威尼斯影展肯定的《過年回家》以來，說故事的特色之一──在溫暖的議題裡觸碰冰冷的人性。

不愉快的學習經驗

《看上去很美：小紅花》（Little Red Flowers）的背景是六○年代的中國，故事一開始，小男孩方槍槍就被父親一路拖哄著進入陌生的幼兒園，不情願、害怕、無助的情緒全部顯現在他哭鬧的臉上，這畫面我最近感受也很深。我那快兩歲的小兒子，這些日子一早要送去保母家的路上，他就開始嚷嚷：「不要去Ｘ媽媽家，不要去……。」而且越接近目的地，情緒波動越大，當然沒有方槍槍來得激動，畢竟眼前的幼兒園對方槍槍來說，不僅環境陌生，老師或許如大野狼般可怖，另一方面，唯一熟悉的父親也在他還沒「準備好」的情況下離去，這種瞬間失去的「依附」（attachment），是方槍槍或許也是許多小朋友說不出來，卻受傷很深的感受。而方槍槍就在這種心情下，被迫壓縮與加速他的學習與適應時間，可想而知，他的學習之路並不愉快。

不愉快的學習？我們多少都有親身經歷的「共識」，或許還不斷複製（copy）給下一代。有一天我剛要出門，就遠遠聽到一位小男孩的哭聲，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重複的喊著：「我不要進去。」如果這是診所門前的畫面，我倒可以理解，不過我家隔壁是才藝教室，我望著他母親如方槍槍父親一般，拖哄著他進去，不過小男孩母親始終陪在他身旁，只是，他絲毫沒有停止哭泣的打算。孩子面對學習真得如此痛苦？在2006年，中國另一位導演張為軍的紀錄片《請投我一票》（Please Vote For Me）裡，也給我們一些值得深思的端倪。

孩子或家長的意願？

這部紀錄武漢常青小學選班代的故事裡，可以清楚的發現老師屬意參選的三位同學：羅雷、成成、曉菲，他們的投入（跟同學合縱連橫，取得對價關係）、認真（穿著小內褲一遍又一遍的練著講稿）與執著（雖然唯一的女生曉菲有點勉強的支持到最後）的學習態度，確實「非比尋常」，讓人「讚歎」，不過，我們更可以發現這些家長無怨無悔的「付出」（有時覺得比孩子還投入）；三個家庭都卯足了勁，使出了渾身解數，極盡所能，拉票手段與成人世界無異。即使你有任何不同的意見，都不能否認他們落實了某種「親子共讀」、「親子共學」的教育目標。

然而，長久以來我們總是面臨一個問題，「學習」是學「孩子想要」的？還是「家長想要」的？這是個「大哉問」，畢竟孩子無法清楚「說出」他們學習的意願，於是家長與老師便代為操刀了。成人都理解學習的路很苦，因此，當孩子出現「負面」情緒時，自然被歸類為合理的反應，並且相互提醒：「孩子過些時候就好了，大家請放心。」

同時，為了方便成人明瞭孩子學習的進度，也對家長有個「明確」的交代，「評比」就格外重要了，選上班長、給個貼紙都成了指標。《看》片裡，表現好的小朋友就有一朵小紅花，而剛進入幼兒園的方槍槍，只能幻想自己也有小紅花，孩子的心情就如知名繪本《你很特別》（陸可鐸著，道聲出版）的小木頭人般，都希望身上貼著星星貼紙，不要有灰點點貼紙一樣。

學習迎合大人的喜好

「評比」的立意如何，本文無暇考據，不過若不慎流於成人間「便宜行事」的作法，就當慎思，否則孩子的學習之路，第一步將先學會如何「迎合」大人的口味。

這又讓我想起，兒子不到一歲的時候，有一回哭鬧不止，一直要我抱著他玩，疲倦不堪的我，索性將他關在嬰兒床上不理他。起先他不斷施展過往「成功」的經驗──哭功，只是，不見成效後，於是，他盯著我端詳許久，我刻意不動聲色，他突然對我微笑一下，我肯定神情變柔和了，因為他又立刻轉為哭功，想一舉擒制我，然而，這回我鐵了心，不抱就是不抱，他只好停止哭泣，繼續觀察我。過一會兒，他開始哼唱起我們父子間「共有」的旋律，企圖用旋律「瓦解」我剛硬的心，這招還真有用，我被他逗得笑了出來，他見我笑，就立刻手伸高高，用肢體語言說著：「抱抱……。」

這麼小的孩子就開始學習觀察大人的喜好，並且在迎合間，達到想要的目的。孩子真的不明瞭他想要的學習？還是我們已經習慣了制約式的學習，被時間制約（如：什麼時間就要學會什麼技能）、被觀念制約（如：不要輸在起跑點）。

如果當你發現手中還有小紅花與灰點點的時候，不妨帶著你的孩子到戶外，將小紅花放在草地上，灰點點撒在花瓣上，問問他（她）：「看見了什麼？」也跟孩子說說，你要投小紅花一票，還是灰點點一票？

迴響：

1.問問你的孩子，學習歷程中最快樂與最難過的是什麼時期？為什麼？

2.想一想，孩子的興趣和你的興趣是否有什麼關聯？

電影看板（與學習相關的電影）

《囧男孩》（Orz Boyz，台），導演／楊雅喆；演員／李冠毅、潘親御、梅芳、馬志翔、阮經天；片長／104分鐘。

劇情簡介：「騙子一號」與「騙子二號」是學校裡的搗蛋王，他們聯手作弄同學、編造謊言、愛出風頭，因此被老師處罰每天放學後留在圖書館裡黏書。只要他們兩人在一起，就有說不完的童話故事，還有兩人最喜歡的「卡達天王」和學校的銅像學長，能夠一起陪伴他們遠離現實的冷漠與痛苦，共同追尋夢想中的世界。他們決定要一起省吃儉用，一起存錢到傳說中的那個樂園，並承諾要一起長大，一起到達異次元的彼岸…。

《記得童年那首歌》（Two Sons of Francisco，巴），導演／布瑞諾施維拉，演員／馬可仕亨利、安熱洛安東尼奧、戴里歐莫雷拉，片長／122分鐘。

劇情簡介：樸實的佃農法蘭西斯深深為此著迷。雖然生活貧困辛苦，但他心中有個瘋狂之夢——希望兒子能成為傳唱鄉村歌曲的天王巨星！為了培育完美的鄉村二重唱，他錢財散盡也要讓兒子體驗音樂的美好，於是一把吉他、一台手風琴，加上兩個男孩熱情美妙的歌聲，證明平凡人也能靠一己之力實現不可能的夢想，站上生命頂峰的舞台發光發熱！此片根據巴西當紅二重唱、拉丁葛萊美獎得主傑傑狄卡馬哥和路西安諾兄弟的真實故事改編。

《山村猶有讀書聲》（To Be and to Have，法），導演／尼可拉斯菲力柏特；片長／100分鐘，法國Prix Louis Delluc最佳影片、法國影評人協會獎最佳影片。

劇情簡介：喬治老師在法國一所偏遠的山村小學裡教了二十多年的書，全校只有一位老師和十三個學生，學生們從4歲到11歲都有，喬治老師得教他們所有的功課。未婚的喬治老師為學生們奉獻了人生的大半青春，再過一年後，他也將退休，向大家道別了，但在這個鳳凰花開的盛夏裡，倒是這幾位畢業生反而先對他說了「再見」，此時最放不下心的，就是眼角泛著淚光的喬治老師……。

電影資料

《看上去很美：小紅花》（Little Red Flowers），導演／張元；演員／董博文、寧元元；片長／92分鐘；發行／迪昇影視，獲第43屆金馬獎最佳改編劇本獎、2006年柏林影展傑出藝術創新獎。

《請投我一票》紀錄片（Please Vote For Me），導演／張為軍；片長／55分鐘，入圍奧斯卡最佳紀錄片。

（本文已刊載於愛家雜誌2009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