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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3/28 12:05:40瀏覽288|回應2|推薦25 | |
昨天早晨,禱告會正在進行,我辦公室裡、手提袋內的手機響起。 連響兩次,而且聽來急切,但我沒進去接。 禱告會結束後,我按著這陌生的號碼打回去;竟是她!一個十年前、熟到不能再熟的聲音! (以及那久違久違的、熟悉哭泣聲.....) 十年前,我曾經在《使者雜誌》為她寫了一篇文章: 暗中之光
多倫多的冬日似乎夜得特別早,才五點不到,已經暮色四合;妳打來電話的時候,關關,我正獨自在家守著書房。妳那熟悉的哀怨的聲音,開始在留言機內殷殷泣訴;我硬著心屏息傾聽,直到妳悽厲的哭聲四壁迴盪,一陣陣撕裂我的心腸……我速速抓起了聽筒 ….. 「啊,陳傳道,妳在家啊?我知道您聲帶受傷還沒好…….您不用說話,光聽我說就行了;我只是,想跟您談談心… ……」 妳的聲音聽來稍稍舒緩甜蜜了一些,可是沒過多久,又像每次來電話時那樣,一遍一遍無望地敘述妳心底深處極度的痛苦,直說到又哀哀哭起…….. 妳能了解我身為一個聽者的痛心嗎,關關?妳能了解我漂流了半個世紀,從妳身上承載的悲劇所看見到的中國大地的苦難嗎? 二十四歲的妳;一個來自中國、受過現代高等教育的女孩,一個對那片血腥的苦難幾乎沒印象也幾乎不相干、如今卻因著那苦難與罪惡之結果而深受煎熬的妳。啊,關關,妳能了解我這個「旁觀」之人的沉痛與深深的悲哀嗎? 小時候,我和家人住在一棟日式木屋裏。薄薄的紙門隔間外,常常看見爺爺奶奶每隔一陣就爭吵一頓,然後兩人相對抱枕慟哭一番;直到我稍長些,才知道老人家在想念他們那位留在大陸、未及時「逃出」的小兒子。 我母親也不容易,隨著公婆來臺,就再也沒見過我姥爺和姥姥一面;文革時,當大陸傳來姥爺跳樓自殺的消息,年輕的母親死去活來哭了三天,擦乾眼淚繼續伺候那勉強溫飽的九口之家。 出國後,我們和叔叔取得聯繫,才知道他因為親人在臺而遭受到更悲慘的苦難。叔叔曾因養了一隻小狗取名「尼克森」而被審問,由於叔叔不服、頂了一句「怎麼,難不成,該給牠取名毛澤東嗎」,而被打得奄奄一息,身上血肉模糊,一層皮連著裏衣一同被剝了下來…… 關關,比這更悽慘的故事妳我都聽得太多;不論是精神上的痛苦還是肉體上的痛苦,不論是遭人虐待的遺害、還是虐待他人的餘毒,今天整個中國大陸上支離破碎的靈魂無以數計。而這些同胞們,如今正以雷霆萬鈞之勢從大陸的四面八方往海外出走;許多人甚至背負著全家妻離子散的痛苦,寧願一切從零開始,義無反顧。單就我們所住的加拿大來說,根據2001年的統計,從中國入境的有四萬人之多,也就是說平均每一天有一百一十一個中國同胞離開家鄉到這塊陌生的地方來打拼。 而妳,親愛的關關,正是其中之一。表面看來,妳比這些人幸福多了;身為獨生女,父母都是大學教授,妳一直是一朵集寵愛於一身的溫室之花。妳原可以過得溫馨而舒適,然而妳選擇悖逆,追求時尚;為了出國,妳毀棄婚約,從網上另交得一個有錢的教授。 短短一段甜蜜生活過後,妳發現衣冠楚楚的洋夫婿竟是一個在心態和行為上不正常的人;這整個婚姻,原來只是一場虛幻與騙局。雖然妳已認清財富與學識不是幸福的全部;但是才二十出頭,就落到被遺棄在十字路口,孤零零地,手裏抱著一個、腹中懷著一個。妳悲憤欲絕,挫折、埋怨、內疚、沮喪,在心底深處的黑暗裏,幾次想要結束生命。 從與妳的輔導交談中,我一點也不驚訝地慢慢發現,原來妳也不全然是個幸福家庭出身的孩子。父母親對妳極度的愛裏面,竟有著變相的強烈控制與輕微的暴力。孩子,在心疼妳之餘,讓我告訴妳一句實話,其實沒有什麼家庭是全然幸福的,若不是因為基督的拯救讓我們與神和好,人與人之間的愛難免自私,更何況這大地的人心經過多年的撕裂、踐踏與蹂躪,總要開始反映出一些悲劇性的影響的。 然而也是在這個時候,妳認識了主,開始慢慢經歷了十字架上的耶穌基督。 啊,關關,能活著而且認識上帝,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每想到妳,我心中充滿感謝。 記得嗎?我們剛認識時,此地發生一個與妳同名的年輕中國女子在汽車內遭外籍男友刺殺身亡的事件,當初我以為那女孩是妳,心中痛苦懊悔得幾乎要昏死過去。因為,那時候我還沒有把握住每一個時機向妳傳福音,而妳已經離世,教我將來如何能見神的面?記得當我急切地在電話中找到妳時的興奮嗎?記得妳聽了之後,一方面為那位同名的陌生女子致哀,一方面也為我的緊張而哈哈大笑嗎?那時的妳,還沉浸在初婚的幸福中;親愛的關關,妳可看見人事無常,生命不能掌握在我們的手中嗎? 十二歲那年冬天,我在台大醫院照顧重病的母親;當母親面臨第三次大手術時,從她臉上,我看見自己對未知生命的恐懼與焦慮。那一年的聖誕夜,在一位甜蜜臉龐的護士小姐帶領之下,我跪在一間空病房的床邊,接受了耶穌。也是在那同一個晚上,我聽見神的呼喚,並決心用我這一生小小的力量來為主耶穌傳福音。 四十年過去,台灣美國。從東半球到西半球、繞遍了新大陸的沙漠江河,幾番約拿逃往他施、幾番海上大魚吞吐;正當我嘀咕著想回國、正當我埋怨番邦見不到什麼中國人的時候,神讓我順服地來到這個城市,讓我在異鄉看見一大片一大片骨肉同胞的苦難和需要。 關關,是真的,人們需要主。 每年冬夏兩次,當我們藉著此地中國城的國際嘉年華會以及新年聖誕的慶祝活動而舉辦街頭佈道時,我的心總是被震懾到鼓脹了滿滿的疼痛、興奮與悲哀。在那滿街密密麻麻擁擠的人頭中,每走過十個人,必定有九個是張親切的帶著點茫然的中國臉,說著親切的抽動我心的中國話。 今年八月,連著兩天在眾弟兄姊妹同心努力之下,我們發出了三千份中文的福音單張、三千份中文的福音報紙,並用氫氣筒打出了一千五百個彩色汽球;每發出一份單張或汽球,我們總抓住那千分之一秒的時機,聲嘶力竭地把基督的愛與他們分享,並盼望這些撒下去的種子,如一粒粒飛揚的蒲公英花籽,在神所預定的某一個春風春雨中,欣欣然在大地的某一個角落開出金黃色的美麗花朵。 過去這兩年半中,藉著查經班、禱告會、主日學、主日崇拜,透過電話、通信、傳真、電郵、面對面交談以及實際的相處等種種輔導方式,神每天把無數遭遇各樣不同痛苦的靈魂放在我的生命裏,要我學習去愛他們,傾聽他們,把福音傳給他們。 當這些苦難中的朋友們觸摸到神的愛之後,他們多數能堅強起來,夫妻合好,婆媳相交,撤銷離婚,不再自殺,走出憂鬱,把主耶穌接回家……啊關關,能活著並且認識神,是多麼美好啊! 保羅說:「我雖是自由的,無人管轄,然而我甘心作了眾人的僕人,為要多得人。…….向甚麼樣的人,我就作甚麼樣的人,無論如何,總要救一些人。」 聖誕節前兩天,同樣一個接近黃昏的寂靜傍晚,我正忙著趕一篇稿子,妳又來了電話。妳聽起來好多了。妳說,過去活在沒有神的黑暗中,犯了許多無知的罪;如今雖已認罪悔改,但是許多罪的結果還是得自己來承當。 「不過陳傳道妳放心,我一定會堅強的。」妳說:「靠著主耶穌的力量,我會好好撫養這兩個孩子,讓他們成為認識神的人。」 「而且我也不再恨我的丈夫了,」妳繼續幽幽歎道:「若不是他,我不會來到國外,也不會認識主耶穌。」 妳說的沒錯,關關。和妳恰恰相反,我是恨惡久居國外的;我曾經鼓勵妳回國,不要再一味因著眼目的情慾與今生的驕傲,繼續沉倫在異邦異國的五光十色裏面。 「回家去!回去愛妳自己的親人與祖國!」我說。 那曾是我對妳的呼籲,也曾是我個人心靈深處的吶喊。 但是,妳對,關關。我們要感謝神,因為萬事互相効力,叫愛神的人(也就是那按祂旨意被召的人)得到益處。真的,若不是那讓妳心碎的丈夫,妳今天不會認識耶穌;若不是那讓我心碎的出國,我也不知何時才會實現十二歲那年在神面前的誓言與心願。如果神要你我回到本國本土去服事你我本族的同胞,祂自然會一路引領的。 妳最後告訴我說,妳要每天親近神,並且求神加給妳力量去向別人傳福音。 「我知道有很多人和我一樣正在受苦,他們也需要主。」哽咽中,妳的聲音充滿了愛。 這是何等的得勝啊!關關,靠著愛我們的耶穌基督,真能叫我們在一切的事上都得勝有餘! 親愛的關關,雖然妳已勝過死亡的毒鉤,但是往後的生命裏還有許多要面對的爭戰與成長,願妳我不住地操練、彼此代禱,在我們的主與救主耶穌基督的恩典和知識中,過一個日日得勝、分分秒秒得勝的生活。 哈利路亞!黑暗漸漸過去,真光已經照耀!
刊載於 2004年 使者雜誌 P.S. 有關「關關」,還沒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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