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記事(5) 緣盡  
    老王巡查過A棟回到警衛室,抬頭看掛鐘已過了十點半快下班了,脫下雨衣卸了裝備趕緊記載夜巡日誌.大口喝著濃茶,茶涼了,這濕漉漉的冷天還真希望如前兩天有人代為沖熱茶多好.雖然剛才巡查B8時有點兒毛骨悚然的但此刻卻很平靜,點了一根菸抽幾口放著癡癡的望著窗外.雨歇了,風小了,老天真的很幫忙,要下班了免得一身濕淋淋.果不!同事來了.   

    交了班,老王忽然想走樓梯去地下停車場牽機車,就在停車場樓梯口那黑貓靜靜的蹲著抬著頭瞧,老王心裏頭砰的一聲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但奇怪的是隨即消退平和下來.老王大著膽子蹲下來看了一會兒,摸摸貓兒的頭感覺並無異狀,順了順毛對著貓兒說:

[我下班要回家了,妳回窩裏去.]
    起身去發動機車,剛剛跨上機車沒想那貓兒卻跳上機車前踏墊蹲著.

[呵呵!我要走啦!妳下去.]

    老王以腳撥牠卻撥不動,那貓兒似乎想跟著一起走對著老王喵喵叫了幾聲.老王轉念一想,說不定真的是老林的貓在外流浪累了想回家,他也沒有起疑怎會那麼巧,二話不說載著貓兒走了.

    風雖然仍大幸好沒再下雨,走走停停拐了幾個彎眼看快到了,突然想起身上沒菸了去老林那裏不好老是抽伸手牌,前方剛好有檳榔攤,老王將機車靠邊停在檳榔攤前掏出一張百元鈔,[ㄨㄨ一包!],這是老林喜歡的高級香菸,老王平時可捨不得買.拿了菸和找零的錢轉身卻發現那貓兒不見了換成那女的在後座,老王愣了一下卻出奇的鎮定並沒絲毫驚嚇.誘人白皙皙的大腿裸露在冷風中,身上卻穿著毛絨絨的外套,女人真讓人搞不懂.她今次沒同以前巧笑倩兮還似乎哭過,幽怨欲淚的眼神直朝老王勾魂,老王不自覺地也莫名其妙的跟著一陣悽然.

[唉!我要拜訪朋友,妳不方便一同去.].她哭喪的回話:

[我只想跟你說說話,送我到那裏就好,你進去找朋友我自己走.]

[好吧!]

    那檳榔攤的女生很奇怪的看著外頭的老王,嘴裡低聲的唸唸:
[神經病!對著空氣自說自話.]

    老王發動機車,那女的就環抱著老王的腰頭枕在背上,說是想說說話卻不出聲,老王背脊突然僵硬起來倏地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幸好眨眼間車也到了茶行.那女的下了車跟老王幾乎貼緊緊的面對面,幽幽怨怨的眼神凝視著老王,剎時眼眶裏淚珠滾動著.老王慌慌張張的從口袋裏取出紙巾抽了一張幫她輕輕的沾去淚水,可卻是如洪水潰堤一發不可收拾.

[謝謝你對我的照顧,你的仁心溫柔與正直我來世再還.]

    抽泣著說完話,冷不防將淚流滿面的臉貼著老王的臉頰,親了一下轉身朝夜色裏逐漸遠去.老王抹去臉頰上涼涼的淚水,看著手掌微濕的淚水逐漸蒸發感受到這是永別了.雖還有點兒頭皮麻麻的但更多的是悵然若失與憐惜,悽然呆立店門邊百味雜陳卻混合成無色無味,直愣愣的望著倩影消失的方向.半晌,才拖著近乎僵硬的腿進入店裏.
 
[哇!好久沒來了,聽你的同事說也當起保安了.]

[嘿嘿!是啊!是我介紹他們來你這裡買茶葉.]

[怎麼不自己來?也可以泡茶聊聊啊!]

[歹勢!搞砸了多年生意不好意思見老朋友嘛!]

    寒暄過後依然如故泡起茶,老林凝視著老王看他一如往常專注品茶的神情.只見他端起茶聞了聞淺嚐一口,停頓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不生不澀甘醇濃郁在口裏在喉頭迴盪:

[喂!不會吧!這茶怕要五六千一斤喔?]
    老林從前招待朋友都用次等的,今兒個哪根筋錯亂了?正思忖之間老林笑哈哈的開口了:

[就是想試試看老茶壺是否退步,原來精準的功夫還在,真好!真好!]

[我告訴你,前幾天突然夢見我那隻黑貓還在到處亂跑,剛剛看見你來就有個絕妙的想法.]

    夢見?難不成.....老王起疑了:

[喂!那貓怎樣?怎沒看見?]

[貓大概老了,或是以前怕牠亂生結紥變得不聽話.....]

[對!你也處罰太重,幸虧幾次讓我遇上送牠去找獸醫,否則怕早被你打死.]

[歹勢!歹勢!記得還有一次大概誤咬了被毒殺的老鼠差點兒送命,那次也是湊巧你來發現的.]

[那貓呢?].老林抓抓頭靦腆的說:

[打碎了茶壺被我狠揍一頓....]

    老林沒繼續說,只連聲催促喝茶吃果子,老王此時有了不祥預感.

[怎樣?]

[跑了好多天才找到....埋了!]

[多久了?]

[大約有兩三個月吧!]

    老王雖早已料得幾分,還是禁不住打了個顫全身血液突地往下掉,腦袋瓜兒頓時一片空白.

[喂!戇去了!不就只是養了多年的貓沒緣了嘛!喝茶喝茶!還有重要事跟你商量.]

    原來老林因為常吃檳榔對品茶的敏感度差了,但喝茶的人口逐漸增多,茶行的生意愈來愈好有不得不擴大的趨勢,因此老想找一位可靠的人幫他採購,可是忠實可靠又能精準鑑定茶葉的人選實在不好找.沒想到夢見貓兒沒幾天老王就來了,這下子正是對的時刻來了對的人.    

    老王回到家跟老婆詳細說明老林開出的條件,她老婆也是個明理的人贊同他重操熟悉的舊業,雖然不像保安警衛穩定的工作與薪水,但興趣所在工作起來就愉快有幹勁,而且也算是有決策力的二當家了.老王打發她老婆就寢然後逐個房間查看,看著孩子們熟睡心想:那段生意失敗的日子真的苦了家人不可再荒唐了.在客廳泡起茶抽著菸想起貓兒和那女人的種種,這是否上天藉此作測試?還好沒有死皮賴臉踰越分寸,老王不禁抬頭望著天花板感謝上天如此眷顧.其實老王也該慶幸自己具備的仁心與正直,如同那女的臨別所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