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4月1日起，台北市公共場所母乳哺育自治條例施行，從此媽媽們能在台北市的各公共場所哺乳。 

看到這個最近常被討論的話題，我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 

從懷孕時就打算讓寶寶們喝母奶，不，應該說，我一直覺得寶寶本來就是喝母奶的。天性散漫的小公主，並沒有想到餵母奶之於我其實有很多難以避免的曲折，毫無任何準備就上陣去了。 

雙胞胎加上胎位不正，因此是剖腹生產，沒辦法一生完就親餵母乳。手術後一直處於想昏睡的狀態，能坐著輪椅去看小孩時，早已經超過24小時了，而且還只看得到哥哥──妹妹因肺部吸入羊水住在新生兒加護病房，不是想看就能看的，而等她能喝到母奶已是出生三天後的事了。當然，他們的人間煙火都是喝配方奶開始。 

我是在所謂的母嬰親善醫院生產的，術後護士們每隔數小時就來查看傷口和泌乳情況。雙人病房裡的另一床媽媽和我同天剖腹生產，當晚我就聽到她要求打退奶針，因為她不想餵母乳。她說太累了，傷口痛得要死，不想去餵奶。我完全同意她的感受，但我還是想鼓起勇氣去試試看。 

在護士的建議下，產後第二天下午皮卡丘推著我坐了輪椅去餵奶。看到小孩，連抱都不會抱，笨手笨腳地接過軟綿綿的哥哥，在護士的指導下讓他吸吮。小小的陌生臉孔上，眼睛似乎還張不開，連哭聲都細細小小，對他說幾句話就能止住，一整個好商量，這就是我的孩子呀？沒有，並沒有什麼母性的光輝升起，我只是小心翼翼地，笨拙地履行我的身分應該做的事。 

哥哥喝了兩天母乳後，妹妹的醫生說可以親餵她了，於是也去餵了。哥哥和妹妹都能吸吮得很好，但是我的奶量並不豐沛，為了餵奶不斷來來去去也讓我覺得很累。護士不斷遊說我要母嬰同室，婆婆則說萬萬不可，要我好好休息，想顧小孩等坐完月子後就顧不完。但為了種種考量，出院前一天，哥哥還是被推進來了。 

那晚我第一次開始脹奶，也是唯一一次。因為護士是不斷輪班的，事前沒人交代脹奶要如何處理，當晚的大夜班護士並未來檢查我的狀況，我也沒想到脹奶要求救，於是就這樣脹痛了一整晚。加上第一次和孩子共處一室，整晚都在注意他的動靜，一有聲響就看一下，直到凌晨五點多護士把哥哥帶回嬰兒房才睡。 

早班的護士來看我時，教我按摩和擠奶，脹奶時做這些事超痛的，她很有耐心地花了一個多小時，幫我一點一點擠出約20cc的奶後，脹痛感總算慢慢減緩了。辦完手續後便出院去了另一家醫院附設的坐月子中心。 

以我當時的狀況來說，路途有點遠，到達目的地時我幾乎只想趕快躺平，撐著辦完手續（兩個孩子要填的表單也多一份），再度更衣，等陪同的公婆去用餐後，我才躺到床上。不用再睡病床了，只是床太軟，腹部又無法使力，連從床上起身都撐不起來。但至少不脹奶了，孩子也有人照顧，我終於睡上一會。 

小兒科醫生看過蝦兔後，說明他們兩個都是過敏兒，六個月前盡量讓他們喝母奶，真的不行就要給水解蛋白奶粉。為了寶貝的健康，我再度下定決心要好好餵母奶。 

坐月子期間，除了晚上十二點到隔天早上八點休息，基本上育嬰室來電說寶貝餓了，我就去餵奶。母奶吸吮15～30分鐘左右，為了怕他們餓，還是會補上水解蛋白的配方奶。小小的蝦兔喝奶很慢，親餵母奶加瓶餵配方奶然後拍嗝，一個人要花一小時，休息不到兩小時又要餵下一輪。 

望著蝦兔在胸口吸吮的模樣，一點一滴地確認自己是媽媽的角色。哥哥總是很激動地想急著喝奶，偏偏老是傻呼呼地找不到乳頭，好不容易找到就急吼吼地要喝，可是舌頭一動位置跑掉還是沒吸到，看他又急又氣的樣子（會溢母乳）好好笑，常常費上幾分鐘才能好好含住。妹妹非常聰明地一下就能找到並吸吮得很好，但卻因力氣較小、懶得使勁而耍脾氣不肯吸，初期要不要吸常是看她心情，媽媽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晚上餵完後，我會去擠奶，讓身體較弱、常鬧脾氣不喝母奶的妹妹能多少喝一點。不過每次看到別的媽媽的奶量就覺得很沮喪，因為我（十二月）汗流浹背地努力了一小時，最多也不過擠出30～40cc，很多媽媽卻半小時就能擠個三、四百，而且一天還不只擠一次，冷凍在房間冰箱的母乳是滿而溢。 

期間蝦兔也曾分享過兩個媽媽的愛心母乳冰棒，說實在的，母乳退冰後的味道真是腥膩極了，但反正小孩喝得進去就好，我可是衷心感謝這兩位媽媽呢。二十幾天下來，滿月要回家時，蝦兔已經從入院時的二千二百公克（出生時是二千五、六百公克）長到三千五、六百公克了。 

在坐月子中心時，除了剛報到那天，以及中間莫明地因甲溝炎發燒停餵休息一天外，蝦兔每天有三到四次親餵的機會，至少會有一次喝到母奶，但回家後就不是。 

一開始在婆家帶小孩很緊張（婆婆本來就叫我不必餵母奶），深怕小孩哭公婆就開門進來，沒辦法從容地讓他們喝母奶喝那麼久。幾天後終於回家但要隻身顧全場，覺得沒睡飽很疲憊，連喝水吃飯都懶得動，總在找時間休息或做自己的事，擠奶又很費時，第一個月偶爾還為了安撫親餵幾次，不知不覺就停下來，等想起以後，已經退奶了。真不甘心花了幾千塊的電動擠奶器用沒幾次，但也沒辦法。 

母奶是世界上最好的食物，衛生署的政策一直鼓勵媽媽要餵母奶，但對我而言，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有心要餵母奶的新手媽媽，自己要做很多功課，而且要有付出很多努力的準備，這件事比想像中辛苦多了：營養和水份的補充，睡眠和愉快的心情都可增加母乳量，如果是雙胞胎以上的話，媽媽時間分配和哺乳技巧更絕對是要考量的。像我這樣手忙腳亂還傻傻地想憑天性處理，其實也太自以為是了。 

蝦兔不能喝更多母奶，我打從心裡感到遺憾（偶爾也會有點內疚），雖然有水解蛋白奶粉提供營養又不引起過敏，雖然懷抱著他們用奶瓶餵配方奶時也能感覺彼此很親密，雖然他們的作息規律更容易訓練，雖然我並不就此成了一個壞媽媽，但這一切畢竟是很無奈地形成的。 

於是，我的母乳哺育之路就短短這麼一段，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