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裡的非洲雛菊在春風裡笑得燦爛，有白色和紫色兩種。早晨太陽出來時，綻開大圓臉，傍晚太陽快落下時，便掩臉休息。倘若遇到雨天或陰天，大白天也不露一下臉。偶爾碰上天氣變幻莫測，總有一兩朵花在陽光乍現時，按捺不住，展顏歡迎；不一會兒，下起雨來，感覺敏銳的花瓣在雨中無法闔閉，第二天便香銷玉殞，令人不勝唏噓。本來，每天開開闔闔，可以持續一兩個禮拜才凋謝。

這些花是如何來到我家後院的呢？說起來有點不光彩。

有一天，我和母親去湖邊散步，我們的路線是沿帆布背街，右轉到翦水大道（帆布背和翦水都是鳥名，這裡的街道大都以水禽命名，例如：鷺鷥巷、魚鷹街、塘鵝巷……），翦水大道一路蜿蜒環繞東北角的海灣沼澤。沼澤沿岸的土堤下面、大道兩旁，以及道路中間的分隔島都栽滿非洲雛菊。非洲雛菊從春天三月一直盛開到初夏，花開時節，連綿成片，璀璨似錦。走著，走著，怎麼母親不見了？轉頭一看，母親竟然蹲在路邊偷挖菊花咧。

我心想，母親是長者，就算被人看到，也沒人敢罵她。而我，深怕被人責罵，更加緊腳步，走得比風還快，免得被人發現我認識路邊的採花者。母親有備而來，帶了一個塑膠袋，收集了一袋幼苗回家。

這些自己胡亂冒出來的小株，太靠近路面，長得歪歪斜斜，等到夏天繁花謝盡、園丁整理花圃時，都會被連根剷除。因此，這十一株幼苗如果不是遇到母親採擷，幸運遷居，早就灰飛煙滅無覓處，哪能葉茂花繁入眼簾———這是不是一個好藉口呢？

母親採回的幼苗，品種優良、蔓延迅速，花朵開得又大又多，勝過我從苗圃買回的不同品種。今年是第二年開花，格外茂盛，已經修剪兩次，站在窗邊觀賞，花團錦簇，令人賞心悅目、心曠神怡。這個禮拜下了兩三場雨，稍微受到一點點風雨摧折。

非洲雛菊原產於南非，來到陽光充足的加州，適應良好，秋冬休養，春夏欣榮，年年花謝花開，生生不息。好花開得慇勤，讓我憂喜參半。母親年事已高，回家鄉定居已兩年，她蹲在路邊挖菊花的身影，將永遠刻印在迎暉招展春意盎然的庭院裡。

(本文刊登於北美世界日報副刊 2007-06-05)

這是買來的不同品種非洲雛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