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宮的後花園─御花園

我喜歡逛花園，尤其是那些有著水色山光，有人打理，富有四季風貌的花園。故宮的御花園，沒有寬闊豁亮的地面，也沒有山野水面的點綴，更缺乏四季變化的面貌。它所有的是精巧亭閣、奇石異樹……那種天長地久、不需打理卻始終如一的人為樣貌兒，根本就是皇家擺設的戶外版。論理，我應該要很不喜歡的，但繞過西六宮、坤寧門來到這座這小園林，我還是高興的，因為，這裡是故宮裡少數可以讓人放鬆的地方。

御花園裡的“擺設”雖然仍不失皇家的富貴驕氣，但卻是那種禮服已褪下的家居姿態，如果它們能發聲，我想多半都應該是“輕聲細語”的輕柔語氣吧！而這些擺設，一如孔明擺八陣圖一般，站位也有趣，又是“對對子”的情調，所以御花園的有趣，也常是“福不單行”的。（發現了一處有趣，另一角也常有類似的趣味）

花園的中軸線，起頭的是“連理枝”，兩株大樹被花匠們有心的拉在一起互相依靠，這兩株大樹似乎以形象提醒來御花園的男男女女：“你們要和和美美的啊！”
連理枝後是“三足鼎立”的青銅大鼎，這大鼎在連理枝後似在提醒並祝願：“除了要和和美美外，也要小心讓帝國永固啊！”但這樣的提醒可能顯得沈重了些，不符合御花園的情調，所以它本來有“一對”的，另一座被送到雍和宮去了。
鼎過後不久，就是御花園三寶之一的“海參石”，一根根狀似海參的“小肉棒子”，錯雜糾結在一起，為御花園帶來些海洋的氣味。

與海參石相對立的是三寶中的另一寶：諸葛亮拜斗石。這塊似僧帽形狀的奇石，石頭左邊暗色的部分，呈現了一個形象逼真的老人，頭戴道帽，長袖下垂，雙手拱起，向前方作拜揖狀。在他前方，石頭的右側有另一暗色紋路，紋路上有七顆白色小點，排列一如北斗七星狀，而老人拜揖的方向，恰正對著這七顆小白點，所以故事就出來囉，這石上描寫的是諸葛亮參拜北斗，故事一附會上來，御花園又增加了稗官野史的荒誕與不經。

再往前走，是兩個把門的玩物，他們叫“獬豸”，也有人叫“獨角獸”，是古代的“仁獸”。聽說牠們能分辨忠奸，是忠臣就放進門來，是奸臣就頂出門外，但我想如果真靈驗的話，擱在這兒就委屈了，應該放在午門外才是，放在花園裡，奸臣進不進花園，似乎無關國計民生啊！

過了神獸，就進了牠們把守的“天一門”，取名天一，是取“天一生水”的意思，這裡已是故宮的北邊了，北方屬水，是水神真武大帝的地盤，為了祈禱木造的故宮能免於火神的肆虐，所以在天一門內有了祭祀火神的對頭──真武大帝的欽安殿，欽安殿是御花園中軸線的主要建築，不但規模大，也堆積得有趣：為了替水神助威，殿內的雕刻率以蝦兵蟹將為主角；殿門前的兩棵白皮松，乾隆曾正式誥命為“白袍大將軍”；最有趣的是殿門剛進來，又是一組連理枝，“嗯！故宮老沒忘要對對子”！

中軸線上是“前後對”，中軸線外不乏的是“左右對”：如欽安殿左右有四座亭子，分別是在它東南方代表春季的萬春亭；東北方代表夏季的浮碧亭；西南方代表秋季的千秋亭和西北方代表冬季的澄瑞亭。這四個亭子，不只是位置相對，建築形式也相對，靠北的浮碧亭和澄瑞亭，都是一方水亭，跨於水池之上，只在朝南的一面接出抱廈；而靠南的萬春亭和千秋亭，又是另樣，它們都是有著天圓地方、重檐攢尖屋頂的多角亭，四亭之間形式又隱含南北對，“故宮對“對對子”，還真還是樂此不疲呢！“

再往外看，御花園牆邊散落著更大的建築群，而且它們也不免俗的兩兩作對的在對對子：首先是花園東南隅的絳雪軒及西南隅的養性齋，絳雪軒是因為過往這裡曾植有美麗的海棠花樹，當嫩紅的海棠花瓣落紅片片時，滿天就似下著紅色的雪花兒而得名，乾隆皇帝最愛在此吟詩作對。而養性齋是個小書齋，過往溥儀曾在此與他的英文教師學習英文，這兩處位置東西相對，而且殿基一個呈“凹”字型，一個呈“凸”字型，又是個對子。

其次是西北隅的延暉閣與東北隅的堆秀山，延暉閣除了是祭祀狐仙的地方，皇帝們也經常登閣論文，也因為靠近故宮的後門（神武門），所以也是清代選秀女的地方。堆秀山則是用湖石堆疊成的假山，山上的“觀景亭”是帝、后們重陽登高，俯瞰花園的地方。這兩處除了位置相對外，共同的特點就是“高”，適合登臨。又是個對子！

看完了這許多“對子”，不知你能否拼湊出一個御花園的樣貌兒？我個人認為御花園很像個魚池呢！絳雪軒、養性齋、延暉閣及堆秀山這些花園牆邊的建築，像是魚池的邊。主軸線上的欽安殿是魚池中央的大假山，而萬春、浮碧、千秋、澄瑞四亭則是大假山外四角的小假山，而魚池裡，這些“擺設”之間，縱橫著用各色小卵石拼貼出美麗圖案的小石路、明代的古柏老槐、百餘株牡丹盆花、奇石玉座……，這是座熱鬧的魚池啊！

有人問：魚在魚池裡快樂嗎？我比較認同我的老祖宗莊子的看法：“魚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