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印象十四：書架塘(舒家塘)

書架塘，在鳳凰縣城西南約三十餘公里的黃合鄉境內，去書架塘的路頗為難尋，我們頗費些周折才覓著路徑，這又是一個藏在深山裡的村落。

但不同於上午曾探訪的苗人村寨，書架塘位於南方長城的西南面，已屬受「邊城」保障防禦的地面了，這裡是漢人在山裡構築的一處禦苗堡壘。

我們在中午日頭正炎時，走入這處全由石頭堆砌的「城堡」裡，城堡內杳無人跡，只熾白的陽光灑在青石板上，劃下對比分明的光和影。

在進村的路口處，有一小女孩趨前來，告訴我們一人要收20元的門票，收了錢，她說要給我們請導遊來，隨即莫名的消失，看看四周，似乎，我們也是當日唯一的「遊客」。

不多久，一老人家快步走來，頭戴白色小帽，身著白色外套，在陽光的照耀下，更顯得一身齊整，十分的敬業，雖然，靛色的長褲，已然很受歲月招待，有些褪色了。

老人家的門牙掉了，說話有些漏風，可中氣十足，顯得精神非常，他說，這座堡壘是由北宋時楊家將的後代，楊宗保及穆桂英的三子楊再思所建，當時他奉旨征討南方的蠻人，發現這地方南有雙鳳山，利於防守，而北邊的坦坡，又適於安營紮寨，遂在此地屯兵。現在這裡的住民，包含他，都是楊家將的後代……路上，他左一口楊再思、右一口楊宗保，又口齒不清的提起楊某某、楊某某、楊某某怎樣怎樣(實在是弄不明白誰是誰了)……提起先祖，老人家實在有說不完的驕傲。

為了盡顯祖先的榮耀，他盡帶著我們往村裡的大石門看，這些石門都顯的巍峨，門上都鐫刻著諸如「禮嚴捍衛」、「坦蕩常履」、「履芳懷潔」、「處善尋禮」、「動出萬全」等……含有濃厚儒家訓示的的門額，而每座大石門，就是當日的一處顯赫人家，只是現在門後的建築，有些全頹圯了，只留有無盡的藍天；有些新舊參半，可新蓋處猶如違章建築般，正吞食著原有殘餘的風華；幾處還保留完好的院落，也難掩老態了，像是夕陽已很低很低了，即便待會兒就消失在地平線上，也不會太令人訝異！

但當年的興盛繁華，仍是能看出幾分樣的，有些驚訝在這個僻地的山隅裡，竟然藏有這許多構築嚴實的牆，雕鏤精細的窗，以及那開闔不知多少回的門，尤其是走入那些小巧的院落裡，更能明白老人家的那幾分驕傲，在為花窗拍照時(一組四爿的木窗槅上，竟有代表「漁樵耕讀」的四組精緻圖樣)，老人家見我留心，趁勢喋喋不休的說，這窗戶好，外面的人要出上萬元買，我們不賣，因為是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對過往，老人家實在是驕傲的，但對比院落已然的殘破，我想，這驕傲，也是僅然餘下的吧。

走出院落，走在四面都被石牆包圍的石板路上，這青石板堆砌成的小路也如苗寨裡的小路一般曲曲折折的，若沒有人帶路，想必然會迷路吧，而且小石板路每隔一段，就會有處小隘門橫阻於前，也依稀可見當日為防禦設計的深刻用心。

在一處隘門後，發現一位正在打掃的老婦人，不同於解說的老人家老愛往我鏡頭裡跑，老婦人見我拿出相機，就默然的向著鏡頭對不到的地方靠去，顯然，他還不習慣於「遊客」們的打擾，雖然，他們的確需要這筆「觀光」的收入。(那時，書架塘似乎才剛開始做觀光不久)

走出曲折的青石板路，眼前突然開闊起來，一片綠色的水塘裡，許多水鴨正嬉水輕划著，這水塘，當日除了有防禦機制外，也有利於居民平日的取水。

水塘對面，又一堵嚴實的高牆，將背後的石頭寨子嚴實地包圍起來，聽說，這書家塘依著山勢，分為上中下三寨，對過，應該是中寨或下寨的另一寨吧。

水塘裡，有一對水牛父(母)子，正在水塘裡躲避著赤暑，小水牛見到生人，顯得十分害生，大水牛，則略顯警戒，忽然，水塘裡多出了個小孩兒，穿著和水塘同顏色的綠短褲，跨上水牛的背，為牠們潑水，洗背，雖然，我就在上方的土壠上不停的拍照，他也不以為意……

我心裡明白他是特意留在那裡的，山裡的孩子，心都好，但也都怕生，想和你靠近，卻又不好意思和你打招呼。

水塘邊，有處較齊整的大房子，如今充作食堂，算是村裡較像樣的觀光服務設施，我請他們整治了一桌菜，請林老師、開車師傅和村長(我現在才知道老人家就是村長)在那裡用了午餐，我也請村長叫替牛洗澡的小孩兒來一起吃，扭不過村長的權威，小孩兒只好來到食堂，他躲在門後，和我們吃了一餐飯。

用餐時，村長還在楊家將楊家將說個沒停時，我看了看門外的小朋友，小朋友的身後，午後的陽光依然燦爛，也照在這片曾經燦爛的書架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