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印象八：北門外的跳岩

大清早，太陽隔著濃霧照得滿河通亮，北門河岸盡是洗衣的女人，用「芒槌」在使勁地捶著衣裳，大著噪門說話。有時候不知什麼原因就在河邊打了起來，滾在水裡搏鬥！……可恨的是，交戰雙方的年輕丈夫居然搭著肩膀坐在城垛上觀戰，褒貶著戰況的得失。(黃永玉 蜜淚)

清晨的北門外，總是鬧熱非常。這片北門邊的開闊地，在沈從文的自傳裡說是辛亥革命後砍人頭的地方，現在，血汙早已為碧綠的清水所洗淨，又回復為人們浣衣、洗菜的地方，內裡有城裡住居的婦人，她們通常是抱著各色樣的塑膠衣桶前來，也有從四鄉挑著菜蔬來的苗婦，而她們總身著藍布的苗衣裳，披戴著全身銀燦燦的銀首飾，若要找她們拍照，往往也會為她們開口要錢。

除了河邊漂洗的婦人外，這裡也有許多過河的人們，兩條過河的「跳岩」從北門外向對岸延伸去，這裡向來是北門向外的要津。而所謂的「跳岩」，就只是溪河裡一些大大小小可供人過河的石頭，由於石頭間沒有舖上可供行走的板面，所以過河的人須在石頭間跳躍而過，故稱「跳岩」。

這段沱江水面，寬約幾十公尺，但水深甚淺，可以清楚看見水裡翠綠的藻荇順著水流輕漂，而一些密集的跳岩就橫亙在這些綠藻帶間，或許是為了讓觀光客好走，這裡新做成的跳岩不但分成雙向，而且方正易行，反讓人感受不到「跳」的興味了。

「跳岩」後，是一有木板舖設的長橋，看橋墎，及用鐵鍊固定的老橋板，卻是古物。再遠些，又有一現代的水泥大橋橫跨在半天高的天際上，那是現在進鳳凰必經的「鳳凰大橋」。站在北門上展望這段寬闊的江面，從近至遠，依序是跳岩(雖然太嶄新了)、老木橋，以及新公路橋，正好顯現了橋梁的進化史。

老木橋上，有背著書包上學的小朋友，有從河對岸進城辦事的居民，也有步步為營勇於嘗新的外地人……有人腳步輕快，奔走若飛；也有人低頭若有所思，又似擔心一腳踩空……無論是誰，用何種腳步，當對面有人須「會車」時，無論身形多麼窈窕，也都須側身讓讓，說它是「摸乳橋」也不為過。

溪流清淺，有些婦人不愛在河岸與人相擠，索性借用年代久遠，早已水磨清滑的橋墎基石來漂洗衣物，所以呈現了橋上有人，橋下也有人的特殊景象。

老木橋上，一質樸漢子，肩挑著兩擔不知是醋罐還是酒釀的擔子，一搖一搖的走過橋來，背後是仿古的客舍簷牆，一時，讓人有種時空倒置的錯覺，拍這照片時，一個精神有些錯亂的老婦人跑來面前，大聲嚷著「這樣拍好！這樣拍好！」讓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清晨的北門外，風景看不完，彷彿所有早起的鳳凰人都群聚在此，這裡也盈滿了庶民的生活氣息，要看生活的鳳凰，不妨一早，來此跳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