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早晨,我開著車走在101號公路, 一路往東邊華人聚集的小城奔馳,明亮的陽光從車子的天窗灑下來,暖暖的,曬得人一身溫暖,讓人禁不住忘了前一陣子烏雲所留下的陰涼.川流的車輛在窗外呼呼的游動著,窗裡悄無人聲,耳裡聽到的氣息是夏天的呼吸,感謝起早的太陽,試想沒有陽光的夏日早晨,那麼這個季節將會過得多麼寂寥.

101號公路向來擁擠,有時人開著車塞在半路上,心情會莫名的煩躁起來,今天的情況倒好,車子像行進的部隊,一輛驅著一輛,我趕著前方的駕駛,後方的來車尾隨在後催促著我,一群陌生的人,行走在同一條公路上,方向是一致的,然而浮沉在心海裡的思緒卻又不盡相同,大家在公路上短暫的擦身而過,一扭頭,還是急急的趕著路,各自走向自己歸屬的地方.

我們家小姐前一晚剛從夏令營回來,人大概累疺了,寧願擁著棉被入眠,也不願起早跟著陷在車河裡,車上少了女兒吱吱咕咕的說話聲,好像一首歌曲少了伴奏似的,顯得有些冷清,出門購物的心情也不若往常般熱乎乎的,車還沒到,一顆心卻早已飛到小城忙碌的街角.雖然是單獨出門購物,不過想的當然不是自己「嗜吃」的,女兒喜歡的「口味」跟她的「嘴」一樣,有時很難收伏,得多花一些心思和功夫,幸而先生的口味比較好解決,否則我的日子大概會天天「淹沒」在酸酸,鹹鹹,甜甜,還有些苦苦的「味之海」裡.

原來計畫今年夏天回去探望媽媽,不過計畫隨著女兒忙碌的暑期生活而作罷,如果你問我夏天的味道是什麼?我想我會說,也許像海水的鹹味,也許如西瓜的甘甜,也許像對媽媽「甜裡帶鹹」的「想念」...., 如果這是夏天的味道,那麼屬於夏天的顏色又會是什麼?五彩繽紛絢麗如煙火,還是藍如天,碧如海,翠如竹,橙如晚霞,剔透如朝露.....也許小孩會弄得比我清楚,總覺得夏天是小孩子的專屬季節,夏天的沙灘,夏天的西瓜,夏天的手搖冰,連夏天的知了,都像是為了討得小孩歡喜而拚命叫個不停.

夏天是不需要想念的,因為它就近在眼前,我手裡握著方向盤,心裡暗自想著,該如何為夏天勾勒出屬於它的多彩多姿,想的正是熱鬧時,誰知耳際突然傳來「轟」的一聲巨響, 一坨紅色的影子從我身旁快速而過,我還來不及反應,接著又是「轟」的一聲巨響在耳垂響起,耳裡的震盪還沒停息,只見一坨白色的影子飛快而過,緊接在後的是一片耀眼的銀色電光,閃電似的一閃而過,我斜睨著前方,嘴裡數著「一,二 三...」啊...原來三輛跑車同時狂奔在公路上,在前帶路的是紅色的藍寶基尼(Lamborghini),擠在中間的是白色的法拉利(Ferrari ),在後頭緊緊追趕的是銀色的奧迪(Audi R8 ),三輛酷炫的車身,在公路上前後追逐著,像三個小孩在馬路邊互相追趕,噪人的引擎,宛若小孩嘶吼的吵鬧聲,聲聲響在夏日的早晨,我看著,遲疑的問自己,「原來....紅色,白色和銀色才是夏天真正的顏色?」

我側著目光看著紅色的「藍寶基尼」像隻神氣的公雞,得意的衝向前方,誰知前面一輛一大型的「凱迪拉克」(Cadillac )擋道,藍寶基尼緩了車速,卻毫不客氣的逼緊凱迪拉克,只見凱迪拉克像一位優雅的老太太,任憑你怎麼催促,我就是這個姿勢走路.後方的「法拉利」等著有些不耐,便責問似的逼著藍寶基尼,彷彿催著藍寶基尼加足馬力,逼著優雅的凱迪拉克讓步,原以為銀色的「奧迪」會很快加入逼促的行列,誰知它只是平靜的跟在法拉利後面,維持著相當的車速與距離,這樣的態度讓我忍不住對車裡的駕駛油然生出一股好奇心.我看著前方路牌,車子已快走到101 和405號公路的交叉口, 這兩個路段車流量一向繁多,車子行進速度緩慢,以目前的距離來看,也許有機會開到奧迪身旁,偷瞄一眼車內人的面貌.

最終,法拉利在我前方找個空檔,扭著車身換了線 像個失去耐心的小孩子,「轟.轟.轟 」的加了馬力,甩下藍寶基尼和奧迪揚長而去,心有不甘的藍寶基尼還不願放棄,照舊逼著凱迪拉克,堅決的態度看來是要逼到凱迪拉克禮讓為止,啊...凱迪拉克就是凱迪拉克,「想要超越我,請你繞過我...」剛毅的回應,任憑你是藍寶基尼也不能相比.無可奈何下的藍寶基尼最後只好自己加足了勁,帶著一股懾人的氣焰忿忿離去.我想盛氣凌人的藍寶基尼和法拉利都帶著憤恨不平的情緒離去了,獨剩奧迪一人要如何面對凱迪拉克? 沒想到奧迪只是慢慢的跟著,完全沒有顯露出一點緊迫盯人的不耐態度,相較於凱迪拉克的優雅,奧迪流露出來的是一股的淡淡的「神閒氣定」,說來也令人難以置信, 那股淡然比雲還輕,比風還平靜.

我在後頭追趕著奧迪,然而我加快了一步,奧迪也往前推進了一步,等車子開近了405號公路時,凱迪拉克突然換線,緩緩的開往右邊的405號公路,此時銀色的奧迪才揚帆,乘風而去.原本我以為公路上的藍寶基尼被法拉利急迫的追著,然後奧迪又步步相逼,緊追在後,末了才發現,原來在短暫的旅途中,真正追趕人的是自己.

常常我以為我跑在前頭,遠遠拋下那些亦步亦趨的腳印,待我緩口氣,回過頭,才看清後方的腳印早已了無痕跡;等我喘口氣,扭回身,才發現前方不知何時已留下新的足跡,望著那些陌生的足印,自己疑惑著, 到底是「我追著人,還是人追著自己?」常常得想了又想,才會若有所悟,原來對生活的認知,有時總是驕傲過頭,什麼也看不清,若不是因為停下腳步,又如何把生活裡矇矇朧朧的一切,透過他人的眼睛,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的看了一回,也因此才能看得如此明白,如此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