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一的時候，有一位小兒痲痺的同學，開學沒多久，他就成為班上調皮分子的攻擊對象；辱罵、毆打、挑釁、惡作劇。這些用詞並不誇張，對大人來說是犯罪的行為，六、七歲的我們都做了。每次欺負他的人都有被老師處罰，每天他和動口動手的人仍是互相告狀。

　五年級又同班。一開始，狀況跟一年級時差不多，他幾乎到所有人都嫌棄的地步；如雷的噴嚏聲、瞟眼女同學、偶爾順手牽羊（零食、小文具）、說話很機車等等。這些不是只有他會，但只有他被放大檢視，自然動輒得咎。最後老師祭出高壓手段，凡是欺負他的人必會付出慘痛代價（包括板子）；其中之一是，他的冤家老是喊他「色胚」，傳神到讓班上同學都拿來當問候語，老師就規定出口一次罰五塊，累積了一筆班費之後，這個詞才終於銷聲。雖然還是有小衝突，但大規模的交戰總算絕跡了。最後，大家……我啦，在無法敞開心房和睦相處的狀況下，能避則避的拖過畢業。

　海賊王教你的事　九把刀

　我不是很贊同九把刀的主張，但這篇文章仍有可看之處。

　文中鼓勵事不關己的人不應袖手旁觀，這是值得肯定的。假使當年有幾位同學仗義制止我們的愚行，也許各方的境遇都會有許多改變。但讓默不作聲者承擔霸凌氾濫的責任，太沉重了。

　我也喜歡海賊王。不能免俗的，這種熱血漫畫的定律就是邪不勝正；主角不用天下無敵，但一定會贏。Luffy的確是憑藉無比的勇氣和不屈的意志取得勝利，但劇情鋪陳豈能容他敗亡？犧牲幾位戰友，已經是尾田榮一郎最大的讓步。對照現實，勇氣和意志是許多人天賦的潛質，但敢於將之燃燒能否讓對手知難而退，是很大的問號。

　挺身而出有可能喚起更多人的正義感，好漢不敵人多依舊是鐵的事實；即使形成群體對霸凌集團能造成壓力，運用這股力量的分寸卻很難拿捏。

　最近流行的人肉搜索就是。鄉民貼出一則影片、照片、不愉快的消費經驗，大量鄉民隨即群起聲援，或表示同情、或譴責惡行、或追緝元兇，不到被控訴的一方被迫妥協絕不甘休。這個模式幫助弱小市民伸張正義，也和某些霸凌的軌跡極其相似：發起者覺得某人很不入眼，開始傳話給死黨、朋友的朋友，接著一股抵制某人的能量日漸壯大，造謠排擠、處處找碴、直至拳腳相向。

　上面這兩掛人，達到目的的途徑是相同的：透過當事人以外的群體施壓。群體中瞭解事情完整始末的人不多，願意明辨是非的人更少，有的只是熱血沸騰的情義相挺，一起去「做對的事」。小弟憶起那不堪的過往，縱使現在莫名後悔、愧疚、可恥，當年又何嘗不是覺得在「做對的事」？

　教育教人「什麼」是對的、錯的；「為什麼」要做對的事、不要做錯的事；「如何」做對的事、阻止錯的事。有時候霸凌的出發點不全然是邪惡的，只是沒有人告訴他們正確的方法；阻止霸凌當然值得鼓勵，手段卻不限於其人之道還治其身。

　說是這樣說啦，如果體制內的出路都被堵死，「活過當下」變成最卑微的想望，考慮後遺症就顯得多餘了。尤其是惡意勒索、魚肉同儕的暴力分子，抓去關沒有什麼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