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 Dr.Armandol , 發音 " 阿曼斗 " , 類似台語的 " 饅頭 " , 因此ICU的護士私下都叫他 " 饅頭 " , 我去工作的第一天就認識他了 , 他是典型的菲律賓人 , 黝黑的皮膚 . 大約170身高 , 是個不苟言笑的紳士 , 但他冷漠的外表下 , 依然是個學理很強 . 自信十足的醫師

由於他過於正經嚴肅的個性 , 鋒利的言詞 , 剛正不阿的工作態度 , 常常引發同事對他的不滿 , 就會私底下說他的壞話 , 被他敏銳的聽覺識破 , 就問大家是在講他的壞話嗎 ? 於是大家又改口叫他 " 碰臉 " (台語發音) , 但我對他絕不虛偽矯飾的個性沒意見 , 我自己也這種性格啊 ! 要是對什麼有意見就直說了 , 沒必要背後議人長短 , 對於饅頭只有佩服他的敬業 , 雖然他有點驕傲 , 菲籍醫生裡面最跩最強的醫生 , 對他只有尊重

有一次他跟一個菲籍護士用菲律賓土話( tagalo )在聊天 , 那個護士叫 Cleamance , 就是她敎我做咖哩角的派皮 , 蛋糕 . 小餅乾 , 她皮膚很白 , 也很有教養 , 她是護理系畢業的 , 算大學畢業學歷 , 氣質 . 談吐都算上流

後來她跟我說 , 她跟饅頭聊天的內容 , 我其實並不很想知道 , 但是她講了 , 我就聽啊!  她說饅頭的老婆不能生育 , 所以他申請老婆來阿沙 , 這裡吃藥不用錢 , 但是他老婆吃藥以後 , 不停的掉頭髮 , 很想回菲律賓去 ... , 我就很好奇的回問她 : 那阿曼斗很想要有孩子嗎 ?

Cleamance就回說 : 他當然很想啊! 所以才申請老婆來這裡

我又問 : 那要是他老婆真的不能生育 , 他會跟老婆離婚嗎 ?

Cleamance說 : 他們是基督徒 , 菲律賓的基督徒是不允許離婚的

我還思考了一下 , 那這事要怎麼辦啊 ? 雖然不是我的問題 , Cleamance也聳聳了肩 這話題就打住了

有一次我們在幫一個心臟衰竭的病人急救 " CPR" , 結果另一床車禍的年輕人也出現心跳停止的狀況 , 饅頭就說這個放棄 , 馬上去救那個年輕人 , 但是我跟淑惠都覺得這個病人也不能放棄 , 因為病人的心電圖顯示是正常的心波圖 , 但是醫生只有一個 , 我們兩個護士就決定好 , 所有的護士去幫饅頭救那個年輕人 , 我跟淑惠兩個救這個老人 , 於是兩組人馬都全力搶救

我操控呼吸器 , 淑惠心臟按摩 , 等她累了換我做 , 配合電擊 , 藥物是直接打心臟的 , 那種情況下打點滴太慢了 , 我都直接打心臟 , 電擊超過20次以上 , 有時候是饅頭那組救起來心跳 , 有時候我們這組也恢復 , 但是病人的情況不穩定的 , 所以時好時壞 , 過程經歷了一個多小時 , 我偶爾看去蠻頭那組 , 他救回病人的時候 , 我看到他用種很得意的表情回看我 , 我就跟淑惠說 : 我們兩個加油 , 饅頭很得意耶! 不能輸他

淑惠也回說 : 還沒結束呢! 他得意什麼? 不要理他 , 我們繼續

結果啊! 他們的病人沒救回來 , 對各種藥都沒反應之後 , 饅頭宣布放棄 , 而我們的病人最後是正常 .穩定的心波頻率 , 淑惠特別交代我說 , 不要有得意的表情出現 , 讓他知道我們很謙虛的 , 當時我們兩個都笑到不行 ....

Cleamance她們幾個菲籍護士後來都被調去老醫院 " 類似門診 " 工作 , 換了一批台灣跟兩個印度護士來 , 我就很少遇到Cleamance了 , 她們的宿舍也離我們有點距離 , 工作時間不一樣 , 就少聯絡了

但是饅頭跟其他醫生都還在 , 去王爺家作客的時候 , 饅頭有帶他老婆一起去 , 他老婆是個很有氣質的女性 , 都不敢拿東西吃 , 我看到饅頭一直幫他老婆拿食物 , 因為他就坐我對面 , 很容易看到 , 但是桌子很寬 , 我們沒機會交談 , 說話要喊大聲一點 , 這樣又不禮貌 , 人家王爺跟客人講話都類似 " 交頭接耳 " 的說 , 這種國民外交我還懂一點 , 否則就我在學校的個性喔! 老遠就大聲喊了 ...  哈哈 .....

有一天大夜下班回宿舍, 因為前一天有通知那天要搬宿舍 , 我們要換到真正的單身宿舍去住 , 這種的是家庭式的住宅 , 所以前晚我們都要打包行李 , 工人會幫我們搬去新宿舍 , 但是那裡的效率實在很差 , 我下班回去 , 沒地方可以休息 , 更慘的是 .... , 只能在戶外的階梯上坐著等工人搬家具過來 , 沒地方休息 , 也不能洗澡 , 只能坐著傻等 .... , 一等就是一整天 , 晚上10點以後 , 才通知我們說搬好了

12點還要上大夜班耶! 我快速的整理東西 , 再洗個澡 , 就得趕去上班 , 真的累到走不'動 , 可是還是得去上班 , 那晚還好病人不多 , 我照顧一個心肌梗塞的病人, 他吃了安眠藥以後就入睡了,  我實在累得不得了 , 就跟我同事說我需要睡一下 , 她們都說好要幫我照顧我的病人 , 我就在椅子上斜躺著睡著了 , 而且一睡就是睡到天亮 , 我發誓那次是唯一一次我上班睡覺 , 我很盡職的 , 那次真的撐不住了    

結果早上的時候 , 我同事跟我說 , 晚上那個饅頭站在妳前面看你睡覺 , 還看了好久 ....

我心裡只想到 , 我沒跟他解釋我搬宿舍的事 , 被他逮到我上班睡覺 ....., 但是他看這麼久作什麼 ? 他會去告我嗎 ? 我要跟他解釋嗎 ? 我平常都很盡職的 , 只有那一次 .... , 他會覺得很奇怪嗎 ? 還是他會用別種眼光看我 ? 

跟饅頭工作到最後 , 幾乎是很有默契的那種 , 不用等他說 , 我就知道他要什麼了, 但是對他 , 我只有一種感覺 , 就是尊敬他 , 偶爾會聊聊天 , 但是饅頭給我感覺不太聊他的心事 , 都是公事 . 或是時事 . 或是他們國家的事 .... 我對他的個性不真的很了解 , 他是那種比較深沉的男人

就個性上 , 我不會欣賞不說 , 他又是結過婚的 , 我從沒想過要多去欣賞他一點 , 可是有一天 , 我們忙完事情 , 我洗好手的時候 , 他忽然出現在我面前 , 很奇怪的說了一句 : Without love there is no meaning in your life.

我當然聽得懂 , 但是不懂他跟我講這句話的用意是什麼 ?  就用種很莫名氣妙的眼光看他一下, 又去忙自己的事 , 沒多久他又跟我說了第二句話 , 第二跟第三句我都忘了他說什麼 , 但是都跟愛人有關 , 我要愛誰 , 跟他又沒關係 , 他那晚真奇怪 

我去廚房倒水喝 , 沒想到他也在廚房的門口 , 我要進廚房 , 他的手就把門整個擋住了 , 我很簡單的說 : Excuse me

他馬上放開手 , 讓我進去拿水 , 我發現這時候的饅頭有種很溫柔的笑容 , 但是想不懂他 , 倒了水就回病房去了 , 等事情忙完 , 還要準備管制藥品的單子給他簽名 , 這樣早班的人可以去領藥 , 當其她護士都在護理站聊天 , 我便拿單子去醫師辦公室 , 我想他應該在那裡吧!

進去看了.... 咦 ? 沒人耶! 我把表單放他桌上 , 轉頭就要出去 , 回頭還沒看清楚什麼 ....., 就一個人影 , 還有腰部被什麼東西抓住 ... 發生得太快了 , 我甚至沒意會過來 , 就被他抱著親吻了 , 我睜大眼睛看到是饅頭 ..... , 我驚慌得 ... 不相信那是事實 , 我又看了看牆壁上心電圖監視器 .... 這不是夢    等我回神的時候 , 我發現他的手在我身上亂摸 .... 我的手也拼命的抓開他的手 ...

不知道我該怎麼辦 ? 我只知道要抓開他的手 , 另一方面還不停的推他 , 終於他放開我了, 我雙手掩面 , 腦子一片空白 , 不知道我要怎麼辦了 ? 後來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

等我醒來 , 我是坐在他辦公室的椅子上 , 他一直看著我 , 還餵我喝紅茶 , 他只問說我還好嗎 ? 我點點頭 , 爬起來就跑

以後我都不敢正眼瞧他了 , 我不懂他是怎樣想的 ? 我也從沒想過要愛他 , 畢竟他已婚 , 又不能離婚 就算要離婚 , 我也不想傷害他的老婆 , 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 他怎麼這樣做 ? 那時候我好怕跟他一起上班 , 每次上班都先偷看醫生是誰 , 如果是他 , 我就盡量躲 , 我甚至想改變自己的命運 , 把留了好多年的長髮剪掉 , 我同事幫我剪成學生頭 , 我用細絲帶束起來 , 結果有一次又跟他上班 , 我在幫病人擦澡 , 他從簾子的縫隙裡一直看著我 , 帶著他習慣性的微笑 , 我看了他一眼 , 又繼續做我的工作 , 不然我還能怎樣 ? 要是問我 , 我對他沒有感情 , 就是尊敬

我也不懂 , 他為什麼挑上我 ? 他也不能給我承諾 , 也沒權利愛我 , 根本就是沒希望的事情 , 他為什麼要挑惹起來 ?

後來有一天 , 我推機器去陽光室擺放 , 回途經過醫師辦公室 , 另一個也結過婚的醫生就出來喊我 , 我沒回頭 , 只是停住腳步 , 也許他有公事要交代 , 我不能不理的 , 結果他只說 : Why not me ? anyway you are good looking  nomather you are lone hair or short.

我英打實在很慢 , 拼音有點吃力 , 大概意思就是 : 怎麼不是我 ?  不論如何 , 妳長髮 . 短髮都很好看

我看他沒什麼重要事情 , 我就繼續去工作了, 那時候我只是很高興我的合約快到期 , 而且我很確定不會續約了

後記 : 曾經閱讀過這篇故事的網友有某種聯想 , 這裡我要先說明 , 饅頭還算是個紳士 , 沒趁我暈過去的時候對我非禮 , 我相信他是個好男人 , 卻不是我 " 對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