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夜晚 , 驅車經過小時候居住的復興路 , 暫停在已經改建成大樓的舊址前 , 回頭望向路口的轉角 , 黑暗中 , 彷彿瞧見媽媽正在收拾著檳榔攤 , 兩個瘦小的女孩也忙著撿拾地上的甘蔗皮 , 大姊負責綑綁 , 我負責將凌亂的甘蔗皮整齊的疊放在一起 ....

有一年 , 台北的阿姨因為夫妻口角 , 媽媽為了跟阿姨一起經營冰店 , 便收掉檳榔攤 , 改在自家走廊賣起四果冰 , 我跟姊姊負責的工作就輕鬆不少 , 偶爾還可以吃到免費的刨冰

好景不常 , 幾個月以後 , 姨丈就親自來請求阿姨回台北 , 記憶中 , 媽媽獨力經營兩 . 三年 , 大概在我小四那年 , 媽媽又收掉冰店 , 改成幫日本手工編織的代工 , 我跟大姊都被媽媽敎學這些手藝 , 大姊負責煮三餐 , 我就得負責跑腿 , 送毛線 . 收毛衣 , 最怕途中拖鞋壞掉 , 只能沿途找尋繩子或是鐵絲綁好繼續走 ....

國中時期 , 媽媽又開始養生蛋雞 , 從一百多隻慢慢增加到兩百多隻 , 當時大姊準備上高中 , 學業比較忙 , 所以照顧雞群的工作都是我的責任 , 每天五點多就要起床 , 從一樓提水到三樓 , 加水 . 添飼料 , 撿雞蛋 . 清雞糞 , 拿去曬太陽 , 頂樓都清理完成 , 才可以去上學

放學回家也要再做同樣的事 , 另外把曬乾的雞糞裝進麻布袋裡 , 生蛋雞很會生蛋 , 平均一隻每天可以下二到三個蛋 , 運送時不能堆疊太多 , 怕蛋殼容易壓破 , 每天三層樓不知道要爬多少趟 , 誰家媽媽一通電話打來 , 我的媽媽就會秤好雞蛋 , 叫我送過去 ...

我的工作不只在家庭副業上 , 日常生活裡的洗衣 . 洗菜 . 拖地 . 洗碗 ... 幾乎佔去我放學到就寢的時間 , 當時老師指派的作業 , 跟我同一輩份的人應該都很清楚 , 每天作業沒有四 . 五張 , 老師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 於是我跟媽媽抱怨功課太多 , 媽媽回說 : 那妳整天在學校都做什麼 ? 

我大概只有傻愣的份 , 也不可能去跟老師說我有一堆做不完的家事 , 每天都跟時間競賽 , 晚上盡快的做完家事 , 然後拼放學的作業 , 常常都要忙到兩 . 三點才能睡覺 , 由於媽媽都是打罵教育 , 從小就很怕挨打的我 , 只能屈服在威權下 , 過著另一種滄桑的童年 ....

最讓我無法釋懷的是 .... 小時候每次跟媽媽要鉛筆 , 有時候會給 , 也常常被痛罵一頓之後 , 媽媽不買鉛筆給我 , 很多人一定覺得這事情很扯 , 卻真實的在我的小學時代裡上演 , 因此幾乎下課時間 , 我都在學校到處找人家遺失或是丟棄的鉛筆 , 甚至鉛筆心都不敢削尖 , 因為削去的筆心很珍貴 , 我得完全的利用在書寫上 , 減少鉛筆短缺的困境 , 太短的鉛筆 , 便用原子筆蓋子接上 , 足夠手抓握就好 , 短到無法使用的鉛筆 , 我再剖開筆桿 , 將筆心裝在舊式圓規上 , 繼續使用 ...

 長大以後 , 每次遇到困難 , 內心徬徨的時間都不會太長 , 除了想到爸爸在我名字裡放了 " 梅 " 字所代表的意義以外 , 我也感念到媽媽從小對我的嚴格訓練 , 讓我學到從容 . 沉穩的面對問題 . 處理問題 , 因為在我心裡 , 那最糟的 , 我都可以度過了 , 沒有什麼我不能解決的 , 曾經我有跟兒子們訴說過我不堪的童年 , 但我也同時告訴孩子們 : 媽媽今天有這麼堅毅的精神去克服各種的困難 , 也要感謝外婆對媽媽的魔鬼訓練

當我帶著孩子去書店買文具的時候 , 當下看到一盒我好珍愛的鉛筆 , 看都不看價錢 , 就決定買下它 , 保存至今也快20年囉 ! 準備要幫它拍照時 , 才發現它的標價 --8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