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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野圭吾本格迷宮 (下):《嫌疑犯X的獻身》
2010/04/03 10:04:45瀏覽841|回應0|推薦2

前兩部伽利略小說雖然精采,卻難脫「推理有餘,人性不足」的傳統式批評。在《嫌疑犯X的獻身》(2005)中,東野圭吾彷彿想一次打破這個魔咒,向讀者證明純推理小說也可以與人性深刻結合的,而這個大膽嘗試讓此書成就超越東野的所有前作,獲致直木大賞的肯定。

在這部長篇中,犯罪者不再只是工具化的劇情角色,僅僅用來交待他們犯罪的經過和原因,作者花相當篇幅鋪陳他們的心路歷程和轉折,讓犯罪者成為故事真正的主角,湯川學和草薙俊平反倒降為配角地位。退休酒女靖子在前媽媽桑開的食堂裡工作,獨立扶養念中學的女兒,但毫無廉恥心的前夫不斷騷擾恐嚇她們,情急之下母女聯手將前夫絞死。暗戀靖子的鄰居石神是位數學天才,他義無反顧地接下毀屍滅跡工作,同時運用縝密的數學邏輯頭腦,教導靖子母女如何應付命案調查,並設下一層層圈套誤導刑警的調查方向。

無可避免地,第三個男人出現了。工藤是靖子的老客人和愛慕者,剛喪偶的他積極地追求靖子,此舉打亂了靖子和石神之間原本可能培養出來的情愫。靖子會在兩人之間痛苦抉擇嗎?妒嫉的怒火會讓石神瘋狂嗎?

劇情第二大轉折是個巧合,即石神和湯川竟然曾是惺惺相惜的大學同學 (夾在他們之間的草薙顯得更加不堪),彼此都認定對方是當年唯一讓他折服的人。作者這項巧妙安排有幾個作用:藉由湯川對石神的仰慕讓讀者對這位犯罪天才有更深瞭解,同時當湯川識破石神詭計時,他展現出難得一見的內心煎熬和痛苦,這也讓冷靜的伽利略多了一些人味。

最有趣的是,東野拒絕讓故事落入任何我們熟悉的窠臼中。靖子並沒有在兩個男子間掙扎,石神雖然有恩於她,靖子難掩對工藤追求的渴望,她甚至擔心,難道因為石神的奉獻她就得放棄追求幸福的權利嗎;相對於她,石神也並沒有讓妒火衝昏頭,即使寫下帶著威脅恨意的字語,但最後證明那些舉動有更深沈的意義;卡在石神和草薙之間的湯川即沒有包庇石神也不算大義滅友,只是用他們兩人才聽得懂的話點醒了石神。 

在嚴謹的東野本格世界裡,《嫌疑犯X的獻身》教了我們一道絕妙公式:當犯罪的不在場證明無法取得時,創造一個新的犯罪來取代先前的犯罪,如此一來就能安排新的不在場證明。只可惜這道公式太讚、太特殊,很難拿來複製在其它作品中,因為明眼人馬上能識破是從哪裡抄來的。 

有人說《嫌疑犯X的獻身》是用推理包裹的純愛故事,石神對靖子的深情讓再鐵石心腸的人也為之動容,但我從頭到尾不這樣認為。靖子從未對石神產生男女之情,她之所以接受石神的協助安排完全是出於無奈(否則就是自首認罪)。石神一廂情願式的愛情奉獻,即使他不明講出來,其實是很有壓力的,因此靖子對他逐漸產生嫌惡之情。直到靖子瞭解了石神為她頂罪所做出的終極犧牲,她產生的情緒仍然只有愧疚和感激,而不是愛。如果我是靖子,我還會感到一陣頭皮發麻的恐懼吧,因為石神根本是個長期自我封閉的瘋子。絕對的理性和瘋狂同時存於一身,東野創造了難得一見的經典角色。

石神瘋狂似的偏執是很日本式的,在數不清的日本小說或電影故事中我們看過類似的偏執,而且被視為美麗而高貴的行為。可能是感覺單戀不足以解釋石神那種美麗的偏執,接近結尾時作者再揭露他心中更深層的動機:靖子母女根本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他為她們所做的一切都再自然不過了。

這個故事裡只有被殺的前夫是壞人,靖子則是自私的普通女人,想追求類似工藤所能提供的簡單、確定的幸福,石神的愛對她而言是無從消受的,甚至是無法理解的。從另一個角度看來,石神的執著更為自私,他的邏輯頭腦天衣無縫般地考慮到所有細節,唯一沒考慮過的是人的心,他為他心目中的靖子形象而犯罪,卻完全看不到真正的靖子,也因此到頭來一切都成空,只能發出絕望的咆哮。

( 創作文學賞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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