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馨心裏充滿了痛苦和悔恨! 自從妹妹死了以後,歡笑好像跟著妹妹的屍體陪葬了,她再也不是一個爽朗、樂觀的女孩。 內疚變成了一群兇惡的鬼怪,輪流啃噬著她的心靈,她忍受痛苦的折磨,卻不能改變一丁點兒殘酷的事實││妹妹躺在血泊中的畫面,永遠是她揮不去的夢魘! 經過好一陣子的折磨,她終於悟出了一個人生的哲理:自責和悔恨是沒有用的東西,只有暗中贖罪,才能夠減輕那埋在內心深處的痛苦。 美麗的校園裡,種了許多花草樹木。春天來了,樹上充滿了悅耳的鳥叫聲,花園裡各色的花朵爭妍鬥豔,在陽光和涼風的吹拂下,宛馨心裡覺得好舒服。 原來,寒冷的冬天早就過去了,蜂蝴飛舞,衰敗的草木欣欣向榮了! 她站在許願池旁邊,雙手在胸前合十,嘴裡喃喃祈禱:「親愛的妹妹呀!對不起,我沒有好好照顧妳,所以妳離開了人間;希望天國的神,能夠幫我照顧妳,讓妳過著快樂、幸福的生活。」 為了贖罪,她要尋找替代妹妹的身影! 她發現校園裏,有一個比妹妹還要嚴重的「跛腳王子」:他殘障的左腳,瘦細萎縮,自己完全沒有辦法走路。 每天上學的時候,他的爸爸用摩托車載他來學校,再從樓下揹著他上三樓的教室上課。 放學的時候,那個爸爸又準時出現了,揹著他下樓、載著他回家。 有好幾次,她仔細望著那個爸爸,臉上生滿了皺紋,皮膚長期被太陽曬成銅褐色,好像是做苦工的工人。 他一邊揹著兒子,一邊和兒子聊天。雖然聽不到他們講什麼話,但是父子倆,總是露著笑臉。 不論是颳風下雨或是艷日晴天,爸爸都好像在做一件偉大、神聖的事一樣,準時送兒子往返學校。 揹上揹下,從來不曾耽誤一分鐘。 每次,望著那位爸爸揹兒子的背影,宛馨總是偷偷地掉眼淚。 啊!任勞任怨的父親,好偉大啊!親情多麼珍貴感人。 眼前的景象,只是讓她感到慚愧! 她不可能去揹一個陌生的男孩;何況,他的爸爸把他照顧得那麼好。 她對妹妹愧疚的心,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彌補的對象。 她要繼續尋找妹妹的影子…… * * * * 婦幼節當天,學校辦了慶祝會,每個學生都領了一分禮物。 宛馨為了佈置教室,晚了一個鐘頭離開學校。 她看見前面有個女孩子,走起路來腳一跛一跛的,姿勢很像死去的妹妹。 她快步趕上去,沒錯!她清楚地看到女孩的左腳裝上了義肢,走起路來像船夫搖櫓一樣。 她必須用力搖擺,才能一步一步緩慢向前挪移身體。 走路竟然那麼困難,比死去的妹妹還要嚴重。 宛馨故意放慢腳步,走在她的後面。 她想向前替她揹書包,甚至扶持她一把。 她覺得太突然好意了,會被拒絕,也害怕傷害了彼此的自尊心。 一陣雜亂的跑步聲,急速地從身後響起,兩個男生追逐的身影,從宛馨的左邊擦了過去。 「唉喲!」跛腳的女孩,被追逐的男生撞倒在地上。 撞人的男生,繼續奔跑,沒有停止步伐賠禮。 機會來了,在背後盯著她瞧的宛馨,急忙地向前跨了兩大步,彎下身腰要扶起她。 「我自己會爬起來,不要碰我!」 女孩冷硬的聲音和冷酷的眼神,向著宛馨熱情的心,潑了一盆冷水。 宛馨迅速縮回雙手,表情尷尬,不知如何是好。 在眾人的注目下,這樣幫助她,她的自尊心也許會受到傷害。 宛馨沒有繼續扶她,只幫她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書包,掛在她的肩膀上。 「謝謝。」聲音小得像蚊子的鳴叫。 「妳笑起來,真美!」宛馨笑了。 她感受到跛腳女孩,絕對不是一個完全絕情的人。 宛馨試著再去牽她的手,女孩敏感地把手收回;因為用力過猛,傾斜的身體顛躓了一下。 女孩瞄了她一下,臉上紅了起來,有點不好意思。 她看到了女孩制服上的學號,知道她讀那一個班級了。 為了減輕對妹妹的愧疚,不論如何,宛馨決定去接近她、認識她,消除彼此間的陌生與隔閡。 第二天的陽光暖和,宛馨利用下課的時間,特地跑到五年十二班的教室。 金色的陽光斜照,她站在走廊上,透過窗口,看到女孩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看書。 教室裏,同學追逐笑鬧的聲音,在她眼裏好像都不存在似的。她神情安詳,專心地讀著她的書。 女孩長得很清秀,眼神炯亮,臉部的皮膚光滑細致,依照面相學來說,應該是資質聰慧。 月亮有陰影殘缺,人也無法十全十美;她的兩隻腳,粗細長短都有很大的差異。 宛馨在窗外打量了好一會兒,她害怕被拒絕,所以沒有走進去認她。 直到上完了一天的課程,放學的鐘聲響起,同學們紛紛揹起書包說「Good Bye」,回家去了。 宛馨望著五年十二班的門口,那個女孩一跛一跛地走出教室,向她這個方向緩緩地走來。 她走路的速度好慢,只比烏龜快了些! 宛馨走出教室,故意放慢腳步,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她走到樓梯口的轉角處,停住了腳步。 「嗨!宛馨,五點了,怎麼還不回家呢?」小莉是宛馨的同班同學,也是鄰居小時候的玩伴,她看到宛馨等人的模樣,擠擠眼睛曖昧地問:「妳等男朋友呀?」 「妳少亂講話,我等的才不是什麼男朋友呢!」宛馨還是羞紅著臉:「我在等一個重要的人物。」 「Bye Bye!」小莉扮個鬼臉離去。 宛馨依然站在樓梯口,隱著身體,等待女孩緩步地走來。 宛馨看到她了;瘦弱的女孩,背著書包,一步一拐地移走著身體。 由於右腳稍長,左腳肌肉萎縮,又拖著義肢,她走起路很艱辛;冷冰冰的臉上,露出堅毅的神情,卻沒有絲毫的喜悅。(4之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