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究竟怎麼了？

打從前幾年的新聞報導，說是義大利某些城市飽受水患與經濟低迷之苦，好友說我曾見過的那些地方早已失去原樣，未來夏天的歐洲印象將大有不同。

最近接獲義大利朋友的幾封電郵，說是過去我還算熟悉的城市威尼斯（Venezia）已經失去原樣，而中歐數國如德國、波蘭、奧地利、瑞士等部分地區，目前也頻頻產生暴雨和洪水交加的嚴重問題，如這座城市的低漥地區，日後可能會持續陷落於海水之中。 

二ＯＯ二年的冬天，我在臘月至耶誕節前抵達威尼斯，雖然沒有雨或雪，當時的天氣就跟我的心情一樣陰鬱。

那年個人一路跑行程，抵達法國巴黎之後，便一路從德國、奧地利、瑞士搭車轉往義大利，途中拜訪的好友不多，一只手就能數完的五位朋友。

前一陣子與Ｍ姑娘談起戀愛的往事，女人年齡漸長便有這類煩惱，除了回憶，我們似乎想不出別的方式可以排遣感情上的滄桑感；其實，很多往事回想起來，人與人之間沒有什麼可抱怨的……現實纔是兩個人之間最大的第三者。

就像那時和義大利住在威尼斯的好友見面，說一些沒什麼營養的話，吃一些沒什麼營養的食物，兩個沒有太多對話基礎的女子便從沒有營養的話題，一路開始進行沒有營養的拍照活動。

我們吃完午餐，大約是下午三點多了。

對於義大利人來說，拉丁語系的族群可以隨意增加用膳時間，無論是在路邊聞廢氣喝咖啡，或是藉此和陌生的年輕族群一樣四處亂逛，然後找一間擁有「simpatico（共鳴感）」的小酒吧一直吃吃喝喝到天黑。 

路上飄著毛毛雨，街上到處是遊客，還有一些上班族，不過威尼斯的街頭在下午近四點左右，泰半的商店都早已經收攤了。

時序進入隆冬，沒人給我織圍巾，我也忘記怎麼織了，乾脆拉著朋友給自己買一條去。

途中，看到幾條私人獨木舟穿過水面，和夏天招待遊客的gondole（貢都拉 ）有些不同，少了那些四處唱著〈o sole mio〉（我的太陽）的歌手船夫，顯得異常安靜。

河道水波盪漾，走到附近一間旅館門口，發現接駁的貢都拉相當好看，船頭雕刻著奇特的形狀，原來把船的兩側都雕上魚尾的模樣，十分特別。 

我的義大利朋友領人來此，是想順道找我去參加一場婚宴，個人向來沒有在旅途中打扮的習慣，就穿著牛仔褲與皮外套，於是友人便拿了剛買的圍巾幫我弄了個詭異的髮型，戴上主辦方的面具，也就隨便跟著去參加這場不期而至的晚宴了。

這場masquerade（化裝舞會）進行得不久，沒有預期中比較激烈的慶祝方式，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過程，只不過這是個人頭一回戴面具參加婚宴，覺得相當有意思罷了。 

跟一群不知本來面目、他們也不曉得我是誰的人們一同用餐，回憶起來仍很有趣。

我們這些「客人」搭乘的貢都拉，上面鋪設漂亮的紅色小毯，據說是手工編織而非化學纖維的製品。

望著下圖這些猶如計程車司機的船夫師傅們，就這樣大剌剌踏在這樣珍貴的手工羊毛毯上面，濕漉漉的長櫓也放在那兒，我不免瞧得有些心疼。

還記得家裡有一條母親十多年前從新疆買回的羊毛氈毯，同樣是手工編織品，不過四尺見方的大小，價格就要台幣好幾萬塊……

頗為有趣的是現場賓客的面具，由於個人不好意思在沒有他人同意之下偷拍，於是就跟在主人家的攝影師旁邊，也算是光明正大四處拍照。

忽然覺得，戴著面具是件好事……

每個人戴的面具皆頗有特色，不知威尼斯人何以如此喜愛各式各樣的面具，有的金燦俗氣，有的五彩繽紛，還有的材質是塑膠或陶瓷，最多的反而使用緞面的面具，上面裝飾各類水鑽，在燈光的照耀下閃爍無比。

這些人就像一群發光體，不是我對他們面具底下的容顏太過於好奇，而是不免幻想他們何以會選擇如此的面具，猜測陌生人們裝扮的本心，於個人確實也是一種樂趣。

個人在義大利僅參與過這樣一回宴會，食物不怎麼樣，小蛋糕和點心也還可以，比較推薦的是來自西西里島的檸檬酒。

聽朋友說，每年威尼斯都有Carnevale Di Venezia（威尼斯嘉年華會），日期根據Mercoledì delle Ceneri（聖灰星期三，也稱為「大齋首日」或「聖灰日」等，當日在前額塗灰十字，以示天主教的除罪與懺悔，開始於復活節前四十天）的前兩個星期而舉辦，持續Quadragesima（四旬期，四十天內須齋戒沐浴），結束於Martedì grasso（懺悔節）。

一般而言，Carnevale Di Venezia（威尼斯嘉年華會）都在每年一至二月左右舉辦，這個期間威尼斯整座城市非常熱鬧，往往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不過為了迎合遊客，現在威尼斯全年都有許多街頭表演藝術家，會為了遊客而戴上面具四處走動。

下面這只全罩式的面具，算是當日婚宴的一項意外禮物，戴上面具的感覺挺奇特，彷彿自己也擁有了另一重化身。

 二ＯＯ二已經過去十多年了，驀然回顧這些照片，忽而覺得時光真的比什麼都還要殘酷。

不知這樣的景象是否以後還看得到嗎？

在威尼斯的大運河畔，還有各種大大小小的私人汽艇，遠遠可以瞧見聖馬可廣場，在陰暗的天空下，每棟建築物都帶有灰色的滄桑感。 

我曾覺得開汽艇或划小船出門都是浪漫的事，然而在經歷某次汽艇熄火、試過貢都拉搖櫓的感受，還是認為在路面上搭車更方便也更舒適。

這些照片陸續從Ｏ六年上傳後，都沒有特別為威尼斯來寫一篇文章，回頭再看那些傳統相機拍出來的效果，突然有些懷念在威尼斯的友人。

下圖就是知名的威尼斯Ponte dei Sospiri（嘆息橋），左邊是威尼斯總督府，右邊則是監獄，當時覺得這座白色的橋面雕刻精美，卻沒想到細緻華麗的橋卻連接著許多死刑犯的命運，彷彿能想像自己聽見那些可憐人走過此橋的嘆息。

下圖是Ｏ三年初正在整修的Basilica di San Giorgio Maggiore（聖喬治‧馬焦雷教堂），個人搭乘vaporetti（水上巴士）遊大運河，這種大型氣墊船服務良好，當時有一月券與一日券的各種旅遊優惠，個人認為比貢都拉更為平穩方便。

在最後一次近三個月的歐遊時光中，我從中歐一路往東歐踅了一趟，最後打算過了嘉年華會之後由威尼斯回台北。

拍照那天是我的生日，濕冷的天氣加上風大，我和好友並沒有四處走動，而把時間都花在了圖書館和博物館，中午吃了個小蛋糕，晚上則在酒吧灌了點小酒暖和身體。

我們一路從大運河搭水上巴士前進，大約下午四點左右，Piazza San Marco（聖馬可廣場）已經起霧，逐漸迷濛的物色中仍可見到廣場上的鐘樓高塔，據朋友說，此處現在幾乎一年有一半的時間都處於嚴重淹水的狀態。

二ＯＯ六年再度造訪威尼斯，是在那年的夏天。

數年以前的威尼斯似乎沒有什麼變化，早晨的大運河上，依然有熟悉的小艇與汽艇四處梭巡。

夏天的中午陽光熾烈，挑在夏天前往威尼斯，絕對會愛上那午時澄澈的藍天。

那次去威尼斯，有兩個晚上住在朋友家中，這位也叫做Marko的老朋友最有意思之處，在於他頗為自戀，還特別請人雕刻了自己的裸體半身像放在家裡。

義大利人對於肖像的解讀法，除了各種型態的大理石或青銅雕像，也能使用拼貼方式來表現，如下圖在羅馬博物館拍攝的現代藝術品。

下圖是最常見的拼貼古老藝術，各色的磁磚製作成新穎的馬賽克圖案，這是友人家中的百年老浴缸，比我老家的雙人床還要大，當時去洗澡前便忍不住要拍攝留念。

個人當時問威尼斯的朋友：這樣的圖案代表什麼意思？

他說，下圖屬於他的家族徽章，不過本人從未見過這樣的標誌或圖案，以一種一百多年前的創意來看，設計這間浴室大型浴缸的人（應該是他的曾祖父）頗具有超現實主義的幾何概念。　

身為威尼斯人，我的朋友Marko擁有很強烈的天主教信仰，下圖類似於神龕的耶穌受難純銀雕像，上面裝飾的珠母貝也相映成輝，不過祂受難的神情真有些駭人。

個人認為義大利的雕刻件可說技巧出神入化，能捕捉到細膩的神情，縱然可能猙獰了些，滿室繚繞的蠟燭香氣卻表示我的朋友是個多麼虔誠的教徒。

銀像上的落款為Luglio Pécresse，我從未聽過或查詢到相關資料，聽友人說來自於他父親或祖父那一輩，但有些年頭（最少在他記憶中超過卅年）是可以肯定的了。

下圖是另一張威尼斯的嘉年華面具，我的朋友Marko當初就戴著這東西出門，白瓷上面貼了真正的金箔，而不是便宜的金漆，上面的純金珠也是真貨，實品相當華麗。

下圖是那年夏天最後的威尼斯留影，當時中間那位還算年輕纖瘦，沒想到過了這麼些年，人腫了、頭髮白了、威尼斯又淹水了。

威尼斯帶給個人的記憶是那麼鮮明而美妙，那些在運河上跟著海浪搖晃的閒適時光，現在看來大概只能瞧瞧照片，或者多寫兩封電郵給老朋友傾訴這些年的分別之情吧。

（代rosy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