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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1/03 13:49:30瀏覽4114|回應0|推薦54 | |
星期日中午時分,當趙頗黎回到租屋處的時候,卻見妹妹可憐兮兮地蹲坐在門口等她。 「黎姊,妳上哪兒去了?」 「嗯,出外買點東西……」 趙頗黎穿著胡行樂買給她的寬鬆運動服,縱然身體依舊痠軟無力,但外表看不出什麼異狀,所以保持微笑地幫妹妹開門,謊稱自己去外面逛逛,然後就逕自往廚房走。 趙鑫將腿上的馬靴踢開到一邊,發現姊姊收起了腳上的黑色高跟鞋,疑惑地問道:「黎姊,妳逛街怎麼還穿這樣的高跟鞋?前兩年見妳買了,也沒看妳穿幾次……」 趙頗黎一愣,乾笑著說:「呵呵,我怕那鞋子以後穿不下,就套上了走幾步路,反正放著也是長灰塵。」又連忙轉開話題:「呃,我還以為妳昨天就回家了,怎麼又來找我?」 「噢,放假回家去多無聊啊。」趙鑫懶懶地窩在一邊沙發上,說道:「昨天我本想去朋友那邊玩,結果他臨時有事,所以我就回來姊姊這兒了。」 她並沒有說明自己的朋友是男是女,也不願解釋自己的去處,兩人之間保持著一種家人之間的親暱,但也具備了人與人之間的隔閡。 「午餐吃了沒有?」 「連早餐也沒吃呢。」 趙頗黎望著神色厭厭的妹妹,不覺有些心疼,趕緊從冰箱拿出幾顆蛋,手裡忙著洗菜熱鍋,口中還不忘提醒妹妹:「小鑫,無論怎樣,早餐一定要吃,別把身體搞壞了,妳還在念書就要多注意……是不是沒有零用錢啊?還是用完了?姊姊這邊有幾千塊,省著點用,如果媽給的不夠,也不要餓著自己……」 趙頗黎知道自己這個姊姊很是嘮叨,但長姊如母,該說的還是一字不漏,見妹妹又點了點頭,於是滿意地拖著痠軟的雙腿繼續做菜去了。 趙頗黎的生活很單純,她的一切就像是活在水族箱裡面的魚,別人只要仔細觀察,便能從中看出許多端倪;譬如她的房間,或者她的工作,甚至於她的謊言,或者是那僵硬的姿勢。 趙鑫望著她不自然的走路模樣,隨口問道:「黎姊,妳身體不舒服麼?我瞧妳臉色有些難看。」 趙頗黎一驚,連忙解釋:「那個……還不是那雙高跟鞋,我很久沒穿那麼高的鞋跟,一穿著走路就腳疼,等一下泡個腳揉揉就好了。」 趙鑫沒有再說什麼,見到食物上桌,便忙著大口咀嚼,不再繼續那些讓趙頗黎緊張的話題。 到了下午,趙鑫也不得不回去桃園的家,而到了傍晚時分,她纔得以稍稍喘口氣。 拿出抽屜裡面的軟膏,這是她去藥妝店買來的,主要是怕下體擦傷發炎,但忍了一下午沒處理,此時外陰有些紅腫,她因為肚子上的一圈肥油而看不見,便拿了化妝鏡對著仔細審視。 女人的那個部位,別人長得怎麼樣不曉得,她只知道自己的不太好看,稀疏的毛髮底下相當肥大,像是一只發了霉的豔紅叉燒包,有時不免思索:有沒有男人瞧了會覺得作嘔?畢竟連自己也不願去多看兩眼吶…… 她又想:不知道其他女人是不是也有這樣的煩惱?還是自己的特別難看? 見過她的只有一個男人,胡行樂那樣的男人,說不定認為她非常噁心,大概就是這個緣故,因此再三強調不要跟她有更多的牽扯。 趙頗黎鬱悶地幫自己上藥,臉頰有些微暈紅,她赤身裸體坐在床上,望著自己赤裸而泛著點瘀青的肌膚,她所不知道的是,孤獨而又渴望的味道在頭髮裡、指甲裡、嘴唇上、眼睛裡一絲一絲地散發著、觸探著也退縮著。 隔天早上,趙頗黎還是照表操課,如往常一樣準時上班。 到公司忙完手邊圖表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又接過助理小石遞上來的急件看了起來,等忙過這一陣,一看手錶又接近下午兩點,忙得沒有時間固定用餐,這是星期一的老問題。 為了節省時間,她常常以速食為主,雖然知道對身體不好又會發胖,卻不得不考量手邊永遠做不完的事情。 她在R&D部門待了八年,從大學畢業之後就在這間公司,沒有轉換跑道的意願,也滿意上級主管給的薪資,安於現狀的性格使她未必不求進取,但永遠不找其他惹得自己煩心的出路。 忙完一整天的工作,天卻已經黑了,接連兩餐吃了速食店的套餐,使她一看到漢堡薯條就覺得難受。 緊張有序的工作持續著,等趙頗黎從工作中脫離出來時,窗外已經華燈初上,她看了看手錶,剛過八點半了。 大概到了晚上九點的時候,趙頗黎還窩在無塵室觀察自己手中的試做半成品,由於隔日內地的工程師會來台北開會,她也不得不趕著完工。 一走出無塵室,她意外地發現業務部門的小劉——劉晴川——等在外頭。 劉晴川剛當完兵,是去年公司新進的員工,聽說業務跑得很順暢,語言能力卓著,還爭取到不少外國訂單。 R&D部門的小石和他是哥們,兩個一起進入這間企業,從前還是同一期的阿兵哥,由於彼此關係良好,兩個單位的配合也因此相當緊密,從小劉的眼睛裡能看出對強者的尊敬而沒有一絲拍馬屁的想法,彷彿她這個常常窩在實驗室的老女人,腦子裡面有些什麼靜待挖掘的寶藏似的。 她微笑著問:「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案子要R&D部門簽收?還是要我去現場看axial動線進程?」 劉晴川搖搖頭:「不是,我這邊忙完就要下班,所以順便來看看妳。」 趙頗黎愣了一下,旋即翻看辦公桌上的資料,查找自己是否漏了什麼報告沒有簽呈或轉發給業務部,說道:「我剛剛發過電郵,應該沒有忘了什麼給業務吧?」 劉晴川連忙說:「沒,只是過來瞧瞧……」 「哦,那你是不是要找小石?」 「他早下班囉。」劉晴川鬆開領帶,幫她弄了杯三合一咖啡,然後側身在她的辦公桌上坐下,低頭望著她說:「八點多了妳還不下班?」 趙頗黎搖頭,也沒有刻意維持一般女性的婉約風度,拿起中午還沒吃完的薯條就咀嚼了起來。「我還有幾張工程圖沒有修改完,後天開會要用上,老闆等著我發過去,大概今天要加班到十點了。」 「這樣啊……每次看到這裡的辦公室還亮著,我就猜測妳在忙,那不打擾妳了。晚上吃這樣夠麼?要不要我幫妳買一份便當過來?」 「不了,我回家會自己煮點麵什麼的,雖說再吃下去就肥死了,但是不吃又覺得睡不好,惡性循環吧。」 「怎麼每次小石都幫妳買速食?」 「速食最方便,外賣便當多半太油膩,菜屑也不好處理。」 「不然以後加班,我們一起去外面吃消夜?」 趙頗黎抬頭看了看他,覺得這個年輕人像是弟弟一般友善,於是用一種大姊的親切口吻說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小劉,有什麽事求我,不如就打開天窗說吧?」 劉晴川一怔,摸了摸自己乾淨清爽的三分頭,微笑道:「嘿嘿,再過一個半月就要過年,我聽說考績是主管在處理,大家都說黎姊是公司最好的主管,如果聽說我們經理有什麼想法,可以幫忙探聽一下就好。」 「沒問題。」 「嗯,我還有些案例和程式不懂,想在黎姊有時間的時候私下請教。可以麼?」 趙頗黎想了一下,自己是理科專業,小劉學的是外貿和日語,也就一口答應下來:「沒問題,不過到時我有不懂的日文manual問你,你也不能藏私。」 劉晴川的眼睛閃了閃,對她比了個OK的手勢,也就很快出去了。 工作雖然很累人,可趙頗黎總不願太早回家,一是自己真的想要早點完成職責,再者可真覺得家裡太冷情,還不如把生命奉獻給勞碌,多為自己掙一點未來陞職的資本。 想了想,她掏出了手機,打給妹妹:「小鑫,是我,之前跟妳說相親的事情解決了,如果媽媽問起,妳就回答她說對象不是太合適就可以了……還有些事,等以後見面再聊吧!妳不要太晚回家,常常陪陪媽媽,注意自己安全。」 聽著妹妹在電話那頭嬌嗔的聲音,趙頗黎也有些開心。 她想了許久,覺得第一次就隨便跟陌生女人上床的男人,似乎不是妹妹的好對象,掛了電話之後,她靠在辦公椅上,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星期日的時候沒有跟妹妹提之前發生的任何的事情,總想著自己也拿捏不定,可想起妹妹那麼多追求者,一到有時間的時候,往往有數不清的約會。 自己又為何要替妹妹的婚事操心呢? 閉目養了養神,趙頗黎結束工作,便拿起外套和皮包出了辦公室,準備去搭捷運。 剛要進入捷運站,手機卻響了起來。 趙頗黎怕是漏了客戶的電話,便下意識接了起來:「喂?」 「是我。」 「你——」 她低頭審視,看見手機顯示出來的名字,而覺得呼吸頓時停止,原來是胡行樂打來的。 「我是阿樂,」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那天的相親……妳沒忘了我吧?」 是啊,怎麼可能會忘了? 趙頗黎尷尬地說:「請問胡先……阿樂,您找我有什麼事?」她有些嘴拙地問。 手機那頭有片刻沈默,「妳還好麽?」 「啊?我很好,什麼也不疼了,我有抹藥膏的。」她一說出口,就覺得自己好蠢好蠢,怎麼把這檔事也口不擇言講出來了? 在難堪的沉默中,趙頗黎很想掛了電話,因為她一想到自己無意中透露出的私密,就有些無可遏抑的羞赧。 胡行樂突然問她:「妳怎麼不打電話給我?」 這下換成趙頗黎有些不解了:「相親失敗,幹嘛要打電話?」 「妳!」 電話那頭的男人似乎惱火起來,但趙頗黎不知道原因,幾度想要關上手機,或者是把對方的號碼立刻刪除。 「就這樣了,我會再打給妳的。」驀地,手機那邊傳來溫柔而又有磁性的聲音,由聽筒裡緩緩遞到耳邊,趙頗黎有些無法反應。 「哦,那……再見,我要去搭捷運了。」 不知該說些什麽,趙頗黎只能訥訥地結束通話。 等她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在地鐵站外頭的冷風裡站了半個小時了。 而在另一棟高樓的頂層,有個男人也拿著電話望著落地窗外車水馬龍的夜景很久。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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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