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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鸞(一)重生
2010/04/02 17:47:45瀏覽1055|回應1|推薦57

據《異苑》記載:「鸞睹鏡中影則悲。」後人在詩中多以「鸞鏡」一詞,來象徵臨鏡而生悲。文中說:「羈賓王養一鸞,三年不鳴。後懸鏡照之。鸞睹影悲鳴,一奮而絕。」

《異苑》裡面的鸞,或許是因為看見自己真實的面貌而悲哀,又或者,是由於受到了驚嚇而悲鳴?

這就不得而知了。

(一)

起初是一陣渾沌縹緲的霧氣,接著是各式各樣凌亂的景象,在片段而缺乏連續的夢境中,最先覺醒的是迷茫的意識。

麻醉的效果逐漸散去,在一片陌生的白色之中,我終於從昏厥之中張開了雙眼。

渾身無法動彈,無力感讓人沮喪,臉部似乎包裹著厚厚一層紗布,只露出無法凝聚的視線;我彷彿沉睡了許久,睜眼時有種難以排遣的酸澀,明亮的光線照著這張床,我無意識地轉動著眼珠,想要看看自己究竟在哪兒。

濃厚的消毒藥水氣味,還有床邊用聽診器在我胸口探詢的醫師,後面站著兩名護士,看來這裡應該是醫院,而自己則躺在一間單獨的病房裡。

腦中實在無法回憶起任何成段的印象,有的只是模糊而錯落的片斷,進而這些影像開始逐漸的淡化,直至完全朦朧爲一片空白。

誰……誰能說說話……說點什麼呢?

「阿鏡,你醒了……」溫柔的聲音從旁傳來,飽含歡欣與期待,還有一股熟悉而依戀的氣息。

「妳--」

我努力扭轉脖子往旁邊看去,抬眼一瞧,只見一個模樣清秀、氣質優雅的女子,乍看之下年約廿七、八歲,眼中滿是關愛之情,她的肌膚細緻白皙,長相頗具姿色,身材纖柔弱質,使人望之就心生憐惜。

她看見我醒了,輕輕地握住了我的雙手,急切地問道:「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我盯著她好一會兒,半晌沒有言語,對於她和此間一切種種,腦中完全沒有任何概念,甚至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誰。

「妳是……我怎麽會在這裡?」腦中沒有任何記憶,心神依舊混亂,我迫切想要弄清楚自己此刻的遭遇。

「我是青鸞啊!」她很快地說:「你記不記得我?還能不能想起什麼?」

面對她連串的問題,心底有些茫然,於是我閉上了眼睛,此時,心亂如麻。

努力回想著發生的一切,但是所有的片斷,只是現在能看到的情況,我什麼也想不起來,縱有靈感閃過,都是些相當混亂破碎的浮光掠影,彷彿是一場場默劇般的夢境,又或者,像是另一個人的生命過往。

「老公,你忘啦?這裡是塘廈的醫院啊!你出車禍在這裡住院的,你的臉傷得很嚴重,大夫幫你做整形手術啊。你想起來沒有?」她握著我的手,輕輕地搖著,彷彿想要藉此帶給我力量與安慰,臉上則充滿了關切和心疼。「大夫說你腦部受到嚴重撞擊,所以暫時失憶了,你的記憶還沒有恢復嗎?你真的什麽都記不得了?」

「我出車禍了?我住院?動了整形手術……」我下意識摸了摸臉,只摸到了一層厚厚的紗布。

原來她是我的妻子?

原來我已經結婚了?

原來我曾經出了車禍,也因此毀了容……

原來……

我還是什麼也想不起來。

努力組織起記憶,但是完全沒有能够連貫起來的印象,雖然經過腦波與斷層掃描,腦震盪和外傷看似嚴重,實際上智能無損,心底仍然只有幾天之前,第一次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情形。

住院一個月,我只能躺在醫院作復健及各項觀察,除了這期間的治療,還有右腿斷骨打上的石膏,在醒來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甚至是從前的人生經歷,似乎都被埋藏在腦海,讓命運之神封印起來了。

唯一能够回憶的種種,除了臉部精密手術,就是妻子和我的主治醫生,以及幾名護士慣例的查看病房、更換點滴、處理尿管與更換床單這些瑣事。

後來,醫師說我的外傷恢復順利,然而腦部受創,幸虧車禍當時沒有顱內出血,已經排除危險,或許是那劇烈的震蕩導致了短暫失憶現象,只要經過治療,過一段時日應該就可以逐步恢復了。

如專家所言,那一個月之中,我確實無法回憶起任何事情,在這個病房裡,一切重新回到了原點,我的人生從此再度開始。

我是劉鏡,卅七歲,宇內企業的總經理;我出生於澎湖,年輕時是游泳健將,工作閒暇喜歡戶外活動,尤其酷愛划船和釣魚。

青鸞是我所見到的第一個人,她是我的妻子,每天都陪伴在我身邊,對我描述過去的種種,例如我的生活習慣,以及我工作的進度,她說我是個小心謹慎、個性開朗、閒暇時喜歡唱卡拉OK的男人,籠統的形容相當多,總之,她說我是個熱衷事業的工作狂,但我還是想不起來。

不過,我覺得青鸞真的是我的妻子,因爲我對她有股强烈而特殊的熟悉感,她的實際年齡是卅二歲,由於保養得宜,也算是天生麗質,看起來比當初第一眼的判斷大上好幾歲,或許已婚婦女尚未生育,身材保持得會比較好。

我喜歡她嬌嫩的嗓音,和平時聽的普通話不太一樣,她說我們是來自台灣的台商夫妻,到內地做生意許多年了,娘家在南方開了一間電子公司,廠房在鄰近東莞的塘廈。

我們雖然不算是家大業大,也有上億元的身家,底下員工一千五百多人,少數是臺灣幹部,多半是來自各省的內地年輕人,在美國西岸也有兩間分公司,由劉副總在當地統籌管理,此人是青鸞唯一的叔叔,企業整體也算是小有規模。

由於是家族企業,董事長是妻子年邁的父親,而我劉鏡,則是入贅的好女婿,每個月頻繁來往兩地工作,同時管理兩岸事業;妻子青鸞是個好幫手,她是獨生女,擔任人事經理,監管公司財務,年初升任副總經理,財務部副理則找了遠房表妹幫忙,自從丈母娘去世後,年輕的青鸞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而她還拿出了我們日常生活中拍攝的照片,從相簿之中,我看見了陌生的岳父一家,認得了幾張平板的臉孔,多半都是公司裡面的主要幹部,幸虧青鸞很早就接手一般業務,我不在位置上,還有她來進行決策,為了讓我在住院期間沒有負擔,她只能下班後過來陪我。

擁有嬌妻和財富,家境殷實,公司也早就上了軌道,我還需要擔心什麼呢?

更幸運的是,青鸞相當愛我,她每日的探望,成為我最期盼的時刻,而那份無微不至的關懷,令我確信她就是我今生的摯愛。

青鸞應該是我最熟悉的陌生人了,剛開始我連自己的名字都能忘記,還是她告訴我自己究竟是誰,敘述了我的一切,巨細靡遺將我的人生扭轉至正確的方向。

雖然結婚已經七年了,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可是能有這樣溫柔體貼的女子相伴一生,對我照顧有加,款款細語,夫復何求?

然而,面部重建手術相當複雜,當初在車禍之中,我的顏面遭到嚴重損傷,顴骨破了、鼻樑斷裂、牙床變形,導致這一個月期間,必須進行幾次臉部重建手術,精密手術相當麻煩,光是聽到必須在臉上進行切割、軟骨填塞、換膚植皮這些東西,甚至還從我的臀部與大腿切下部分組織皮膚,來進行臉部的手術,一想起來就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青鸞對於塘廈的醫療水平不太放心,偏偏要找台灣人開的醫院來進行手術,因此在我醒來之前,其實已經轉診多次,只是我不曉得而已。

病房的門開了,醫生走了進來,他先跟青鸞打聲招呼,然後對我說道:「劉先生,手術很成功,這段期間盡量不要移動或者開口,您只需要再住院觀察一些時日,沒多久就可以拆掉紗布了。」

「呃……」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又怕牽動面部肌肉會影響最後一回手術的復原情況,只能眨眨眼來表示感謝。

青鸞很快地幫我回答:「謝謝醫師。」

接著又是另外一名醫師進來,我記得他是腦部方面的權威,是青鸞特地找來的,卻聽他說:「斷層掃描似乎沒有什麼問題。」

「那我先生的失憶問題,以後是不是會復原?」青鸞似乎很是急切,看了看我,又瞧了瞧醫生。

「這樣的病例其實很多,劉先生的失憶並不是永久性的,腦部震盪,只要經過調養,過一段時間就會慢慢恢復。這個問題也急不得,劉小姐可以多講一些你們以前的事情,拿一些過去的照片或資料,刺激他來回憶從前的印象,只要持續下去,劉先生就能逐步回想起來。」

「……好吧,那我盡量就是了。」青鸞的模樣似乎有些沮喪,我只能躺在一邊,覺得有些無力,畢竟自己現在一點也幫不上忙。

幾位醫生離去之後,依照醫囑我還不能進食,只有勉強喝一些流質的東西,並且打營養針,躺在床上的夜晚,青鸞依舊陪在我身邊,因為我無法說話,所以她拚命想著一些以前的事情,或者是工作上的話題,讓我不會覺得太過無聊,而在那樣美好的嗓音之中,我還是由於尚未退麻藥的效果而睡著了。

「你始終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或許這樣也好,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她近乎喃喃自語:「我會陪著你的……」

最後的記憶,是她俯身貼近我的掌心,柔軟的嘴唇輕輕印在上面。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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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K-板橋檢察長包庇槍擊案之處置
等級: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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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題
2010/04/04 13:00

對一般人而言,權勢和財富一向具有莫大的吸引力

所以,掂斤播兩,撥萬論千,入題之一

Rosy(rosylovesyou) 於 2010-04-04 21:17 回覆:
小說主要在寫人性,男主角愛財又愛權,這是人性的一環,當然,他也喜歡自己的外表,這樣的男人雖然普通,卻更有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