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兩個女人互相瞪著對方，恨不得衝上前去撕爛彼此臉皮的凶悍模樣，說真的，我心中不是不害怕的。

劉鏡這男人也真是的！

「兔子不吃窩邊草」，有了青鸞這樣的好老婆，卻一再跟人勾勾搭搭，除了偷偷和王表妹出軌，現在還與公司的女下屬不清不楚？

何菲對我眉來眼去的模樣，似乎不單是我的幻想，仔細一瞧大家的神情，彷彿早已對此中情事瞭若指掌。

我萬分尷尬地坐在那兒，由於斷腿的關係，只能傻傻愣在當場，兩個女人都沒有說話，我沒搞清楚真相，根本就不敢開口。

旁邊傳來一聲冷哼，又瞧見一旁嗤笑著的王裕美，這女人也是個厲害的貨色，冷眼旁觀她們死死盯著對方的樣子，故作隔山觀虎鬥的表情。

可我還記得那句「好馬不吃回頭草」，無論以前劉鏡跟王表妹有何瓜葛，現在已經兩個女人劍拔弩張，彷彿快要打起來似的，我哪兒 還有膽子妄想和她搞不倫啊？

本以為電視中的演員纔會演戲，然而在現實生活中，或許每一個女人，都是天生的好演員。

只見青鸞臉上的冷凝一掃，露出我熟悉的微笑，柔聲說道：「何菲，記得妳喜歡品酒，上回客戶送了兩瓶法國白蘭地，我收到房裡了 ，想不想嚐嚐看？」

何菲勾起嘴角：「好啊，咱們一起喝兩杯吧！」

「我讓陳嫂來開瓶冰酒如何？」

「妳看著辦，我可不會客氣的。」

何菲落落大方地站起身，一派神色自若的樣子，也沒多說什麼，就笑咪咪地和青鸞一起往後面走去了，兩個女人言笑晏晏，親密得像 是一對好姊妹一般，可是細看之下，週遭的氣氛仍舊有些詭異。

我依然坐在沙發上，背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潤得濕透了，沒想到她們一下子就化解了僵局，可是衆人的臉色似乎仍舊有些古怪，本來熱絡的對話，因此停滯了一會兒之後，另一個年齡較大的女人也跟著退場，而我根本還沒記住她的名字（印象中她跟我歲數差不多，樣貌太平凡了，所以腦中的記憶可能因此自動忽略）。

何副總可能喝太多了，或許是老了就膀胱無力，說是要去洗手間，如廁的走了，剩下的人紛紛起立，王表妹和她老公往吧台走，多數 男人想去陽台抽根菸，一晃眼，訪客們全都散開了，好像彼此套了招似的。

轉瞬之間，寬敞的客廳只剩下了我一個人，霎時寂靜無聲。

這些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難道我跟何菲真的有些什麼？

難道她也是「小三」（第三者），以前還兼任「小蜜」（內地稱呼「與老闆有性關係或者分外親密的秘書」）？

我真的不懂，對於青鸞態度的轉變，感覺似乎不太尋常，看大家的神色，竟然像是對我和何菲之間的關係，人人都很瞭解的樣子，或 許由於我失憶了，所以纔在這樣的局面下選擇迴避？

電視上播放著無聊的綜藝節目，我卻沒有心思觀賞，腦海之中一團混亂，根本無法釐清真相。

他們怎麽會知道的？

難道我有外遇是公開的秘密？

難道青鸞早就曉得一切？

難道我常搞婚外情……還搞到盡人皆知的地步了？

正當我無比煩惱的同時，八位訪客的其中之一，一個年約卅多歲的男子，從後面朝著我走了過來，此人一臉調侃的模樣，看起來有些 痞氣，我對他印象不深，只記得他叫安光正，是工程部門的經理。

「阿鏡啊，幹嘛悶悶不樂的？」

「安經理－－」

「嘿，說你失憶了，原來是真的？」安光正樂呵呵地說：「瞧你這德行，以前泡吧（去酒吧）蹦迪（跳迪斯可）都有你一份，還說拉我一起安全、光明又正大，現在妻管嚴（老婆盯得很緊）了，給何菲一鬧，你就嚇成這副矬樣？」

「啊？」我完全搞不清楚他在扯些什麼，於是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說……何菲的事？」

安光正幾乎大笑：「看來你全忘了嘛！」

「我失憶了……」

「你這人以前可花了，我在台北就聽說過，到了內地，再愛老婆的男人，十個就有十一個會包二奶－－」

天啊！

難道我還有別的「二奶」（被包養的女人）？

難道我除了王表妹這個「小三」，以前還有何菲這個「小蜜」？

「啊？」我驚訝地問：「你是說我以前包養何菲？」

安光正噗哧一笑：「我說的是半山那個燕燕啦！何菲對你早有意思，當初又是女追男，哪個能抵擋得住？」

「半山？那是什麼？」我一愣，又問他：「你的意思是說，我以前還包養過別的女人？」

安光正拍拍我的肩膀：「我們是好兄弟，就不隱瞞你了，塘廈最有名的那間半山夜總會，大陸美女又多又辣，之前青鸞人在台灣一聽說，馬上就飛來內地了，你當時給錢了事，結果又聽人說何菲對你有意思，那段期間的事情搞得可大了！」

我心中充滿了震驚：「啊？我以前還出過什麼事？」

安光正乾笑兩聲，示意後頭來了人，小聲地叮嚀：「先穩住嫂子，過幾天小弟再帶你去新開的洗浴一條街（色情三溫暖和理髮店聚集的地方）舒舒壓，有個桑拿妹超漂亮的，技術又好……」

我愣愣地看著安光正走開，然後青鸞挽著何菲回到客廳，不知怎地，那些消失的訪客又一一回籠，繼續在客廳說說笑笑。

這時候，大家似乎恢復了活力，談笑風生，見時間不早，也就三三兩兩地告辭，但我始終低著頭，即使何菲不時和青鸞聊上幾句，我們倆人始終避著對方的視線，我甚至忘了要禮貌地去玄關跟大家道別。

這天晚上，我們夫妻和往常一樣相處，用餐的時刻，青鸞坐在我的旁邊，不時給我夾菜，後來還幫我按摩，完全是體貼的妻子對待丈夫的模樣。

可是，下午聽了安光正的說法，我腦海一片混亂，平靜祥和的溫馨家庭氣氛，反而使人分外不安，彷彿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青鸞一直默不作聲，但我明白，她心中肯定清楚這些糾纏得亂七八糟的事，而我過去幹了什麼壞事，她也不可能未曾聽聞，至於我和何菲是不是有私情？

看她們有點不對勁的對談，以及大家識相走開的態度，很明顯，她必然心裡跟明鏡似的。

我暗中佩服，女人真是天生就會演戲。

和何菲有一腿是肯定的了，我們彼此心知肚明，明明她心裡氣得要死，臉上一丁點兒都看不出來，要不是我從那個安全、光明又正大的安經理嘴裡知道了這些事，肯定不會懷疑她們的心思吧？

見我望著她發傻的樣子，青鸞微微一笑，問道：「幹麼這樣看著我啊？」

「我……」左思右想，我還是沒有勇氣坦白，只能探詢地小心問道：「妳會不會覺得，自己的老公是個很差勁的男人？」

「怎麼會呢？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來了？」青鸞扭頭轉向電視，避重就輕地別開話題，口氣輕描淡寫，似乎都沒把我的問題當回事。

「沒有，我只是覺得以前的自己……有些奇怪。」

「過去就算了，重要的是現在啊！」

「可我想不起從前的事－－」

「那就慢慢來吧。」

我閉嘴了，不敢再在這個危險的話題上繼續下去。

青鸞愈是滿不在乎的模樣，我卻愈覺得心虛，而她臉上裝出來的溫柔笑容，只讓我感到更加徬徨。

就算以前我有很多女人，我包養女人，我還有別的「窩邊草」，但是想起來了，無論如何，也絕對不能承認。

「肥水不落外人田」，我想，過去的劉鏡，見了投懷送抱的女人，花心也是難免的，畢竟男人天生都會撒謊，何況是幾樁婚外情的麻煩事？

但我覺得這些事似乎不會就此結束，恍若一陣巨大的漩渦，就要將我捲入並且淹沒，這種感覺雖然奇怪，卻在我心底留下了難以抹滅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