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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脅迫(七十)
2006/06/12 01:51:43瀏覽790|回應0|推薦5

濟慈《無情的妖女》:「我給她編織過花冠、芬芳的腰帶和手鐲,她柔聲地輕輕嘆息,彷彿是真心愛著我。」

英國詩人濟慈(John Keats)是浪漫主義的尊奉者,如果十八世紀的倫敦沒有出現這樣一位情感豐富的才子,這座城市將會失去一點感性的光芒。

然而,即使他浪漫如斯,並且全心謳歌愛情,單相思的詩人還是免不了辱罵女性。

只因為他失戀了。

被甩的男人,不管他是情聖,還是詩人,都會口不擇言的。


曾經有兩個人最接近自己的夢想。

珊曼莎的生命之中,最早出現的夢想贊助者是艾方斯夫人,夫人提供了金錢挹注、開設專櫃、參展、附加產品投資和廣告推銷,卻全然扭曲了她的夢想;接著繼續贊助的人是西蒙,企業執行長換人之後,這個男人立即變更了集團經營策略,準備結束她的夢想。

她的夢想……

西蒙這是在報復嗎?

她的夢想……

縱然不能實現,她也想繼續懷抱著它,直到有一天能笑看這些年少輕狂的日子,亦或是達成目標,在這長久的追逐之後獲得片刻的解脫﹔在面對她的命運之前,珊曼莎決定要修整一下自己的儀容,不然她可能無法面對這次的硬仗。

「妳適合優雅的髮型,」吉若汀在替她修剪長髮前,說道:「優雅始於髮線,妳的頭型很美,不過要是全剪掉了,妳以後也許會覺得有些可惜。」

「我只希望妳能剪得愈短愈好。」她說,在吉若汀拿起剪刀時,不禁閉上了眼睛。

為了擺脫過去的自己,珊曼莎想要削去長髮,換成一個全新的自己﹔剪刀掠過她頭兩側的髮絲,發出可怕的「嘎吱」聲,然後一大束的秀髮翩然落了地,逐漸暴露出她天鵝般的頸部。

吉若汀執起剃刀,又刷下一綹綹閃亮的紅髮,仔細地修剪著,慢慢地將她的髮型剪出來,像是在剪她兒子的髮型,她把珊曼莎又捲又軟的紅色長髮,剪得像那些公立學校的男童一樣短﹔這種伊頓髮型,只有最美麗的女人可以留,髮線偏分,前額的頭髮則自然地直梳向後,她額上的髮絲潮濕、服貼地安在耳後,看起來十分簡單俐落。

(*註:英國的伊頓中學,是一所以培養上流家庭子弟的紳士教養而非常有名的寄宿學校。)

當吉若汀拉下遮在她身上的布,珊曼莎纔敢張開眼,凝視著鏡中的自己,然後她紅色的眉毛揚了起來。

她的臉看起來不一樣了──她焦慮地注視那鏡面上正對著自己的新容貌,轉動頭部,好看清楚每一個角度的自己──她覺得頭暈目眩,彷彿她的頭和肩膀脫離了,白皙的頸子和那頭閃現光澤、明亮的金紅色短髮,似乎相當顯眼﹔鏡中的女子瀟灑帥氣,自信十足,令人為之屏息,因為她並不熟悉自己的模樣。

吉若汀不好意思地說:「如果妳不喜歡,只能怪我技術不佳。」

珊曼莎並沒有回答,她只是瞪著鏡裡的自己,眼睛眨也不眨,疑惑地望著它,靠近它,而後鏡中的影像擴大了﹔往昔那股柔媚、女性化的身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世故、精悍的模樣,她感動地用溫潤的唇吻了吻鏡子,紅色的唇印留在鏡面上,似乎也在為那映在鏡中、可望而不可及的女子,頌讚她的新生。

「我喜歡自己新的模樣,」她愉快地微笑道,「看起來很清爽。」

而且男性化得足以對抗西蒙那種大男人沙文主義自大狂。

珊曼莎知道自己以前不惜用出賣身體為代價,打算日後達到夢想時再漂白,她會催眠自己這一切就像一場惡夢,這個惡夢做完就沒了,之後她只要能夠光鮮亮麗,她就會覺得過去的努力和辛苦還算沒有白費,只是到了那個時候,她是不是可以漂白她的過去,那就很難說了。

然而,那些蠢事都是一個傻瓜做出來的,野心本身的存在,不過就是一個夢的影子﹔夢的本身,也是一個影子,在它之中的野心,是那麼空虛不實的浮動幻影,所以它不過是影子中的影子,黑暗中的黑暗。

珊曼莎明白,西蒙欠自己的實在太多了,可是她仍然來到他的公司,懷抱著一絲希望,還有一絲對於黑暗的恐懼。

為今之計,她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除了找他攤牌,也沒有別的辦法了﹔身穿一襲深藍色的刻板套裝,她攏了攏白襯衫制式的領子,忐忑不安地待在他的辦公室外面,等待他召喚她進去。

「請這邊走,格雷姆小姐。」那名印度裔的年輕秘書說道,隨即敲了敲他老闆的門,側身帶她進去。

「你可以走了,道格。」西蒙遣退他的秘書,他埋首於辦公桌上成堆的案卷,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珊曼莎目送著那名秘書走出去把門帶上,很快地,她發現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靜止了,只除了他的手在批示的文件上簽名時,克勞斯金筆的筆尖磨擦紙面所發出的細微聲響。

「無事不登三寶殿,格雷姆小姐,請問妳有何貴幹?」他邊看文件邊問道。

「我自然是為了公事來的。」她強自鎮定地問道:「你想要解散『艾方斯』,是真的嗎?」

「我的確不打算再資助妳的工作室。」

「為什麼?」她怒氣勃發地問道:「難道是因為我的緣故?」

西蒙還是沒看她,口氣冷淡地說:「沒錯,而且我並不看好那裡的設計師──妳就當我是個小心眼的商人吧。」

珊曼莎再也忍不住了,她忿然走到那張辦公桌前面,雙手搭在桌上,傾身向前。

「開出你的條件吧,西蒙,你究竟想怎麼樣?在什麼條件之下,你纔願意出資給我的工作室?」

他在舒適的辦公椅上坐直了,雙臂抱胸,面無表情地望著她,而唯一顯露出他情緒的是他迎上她憤慨的目光時,唇角陰鬱的一撇﹔這是久別之後,西蒙終於再看見了她,然後他發現了她明顯的改變:她那頭總是飛揚跋扈、狂野不羈的一頭紅色長髮,如今全消失了,只剩下前額一綹留海,柔順地熨貼著她的臉型。

然而,就算剪短了頭髮,她還是一樣地嫵媚,無論是以何種模樣出現,強烈的慾望都會在他的體內燃燒,燒得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妳剪頭髮了。」

「只是想換個心情。」

「我喜歡妳的長髮,在陽光下顯得非常耀眼,如瀑布般披洩而下,真的很美。」他評論著,然後柔聲說道:「不過,我也喜歡妳現在的樣子。」

知道他想別開話題,她單刀直入、不耐煩地問道:「你的企圖到底是什麼?」

「這是妳一貫求人的態度嗎?」他饒冨興味地問,然後譏誚地笑了。「為什麼我就該幫助妳?要說服我的話,妳必須做得比這更好一點﹔如果辦不到,那我很遺憾。」

「你在盤算些什麼?」她逐漸失去耐心,「如果你希望我把格雷姆家所剩無幾的不動產也抵押給你,我是絕不會這麼做的。」

「我只要妳再回來當我的情婦就好。」

「你──」她又羞又憤地說:「我纔不會答應這種條件,就算這次談判破局,我也可以找到別的出資者!」

「為什麼妳要拒絕我?」西蒙開始惱怒起來:「妳是我的女人……妳的身心曾經一度屬於我,為什麼妳總是不接受我的方式?當我需要妳的時候,為什麼妳總是想拒絕我?」

「你一直強迫我配合你的想法,從來不問問我的感受,因此,在我體內有個聲音告訴我,叫我不可以屈服。」

「是嗎?」他冷笑,「只有失敗會等著妳,妳也不在乎?」

「我已經發過誓,絕對不要再受到任何人的宰制。」

「哼,真可笑的誓言。」西蒙搖頭哂笑。「也罷,我就退一步好了。倘若妳能贏得今年英國時裝競選大獎的『年度最佳設計師』頭銜,我就無條件贊助妳和妳的工作夥伴,如何?」

「成交。」

「那我就等著妳的好消息了。」

聽出他口吻中的輕蔑,珊曼莎憤怒地沉默下來。

全英時裝競選,至今已經舉辦了幾十年﹔自從一九八四年標語T恤皇后凱瑟琳.哈姆雷特贏得大獎之後,年度最佳設計師,都是當年最紅、最有才能、評價最高而業界也最看好的設計師纔能獲得的獎項。而她,有可能嗎?

「我不會輸的。」她咬著牙說。

西蒙愕然地看著她,原以為她會滿心拒絕,或者會在推託之下勉為其難接受他的「條件」,現在看來,又不是那麼一回事了﹔他討厭事情脫出他的掌控,假如珊曼莎能突破他的難題,可能他就再也不能得回她了。

這個想法讓他幾乎無法忍受。

原本她連聲「再見」也沒想說,就打算這麼離開,但是纔一轉身,西蒙就從他的辦公桌後面猛地站了起來,力量之大,把那張旋轉式的辦公椅都給弄翻了。

「別走!」他粗嘎地說,臉上浮現強烈的感情。

她詫異地轉身面對他,看見他很快地走了過來,擋在她和門的中間。

「西蒙,你──」

他把她扯到門板上,然後身體壓了上去,並且感覺到自己的立刻勃起。

兩種不同的想法同時出現了:能再抱著她真好,他想念她柔軟的肌膚,幾次都在幻想能聞到她身上的香味﹔這次她是有所求纔來的,因此他可以為所欲為,就像以前那樣。

「不要,西蒙。」珊曼莎低語,想要掙開那雙像鐵鉗般環抱著她的手,也把絕望隱在聲音中。「我們已經分手了。」

「不。」

這實在很瘋狂,隔著一道門,門外有著他的秘書道格拉斯,或許還有別的公司職員,西蒙心想,但還是難抑地拉高她的窄裙,抬起她的腿,頂起臀部,摩挲著她的下體,因為他只想再得到她,此時此刻。

珊曼莎停止了掙扎,她的口氣彷彿十分害怕:「別──這樣。」

「怎樣?這樣?」

西蒙沒有注意到她僵直著身體,只覺得全身著火了一般,渴望立刻能進入她的體內﹔他用大腿擠壓著她,雙唇吻著她優雅的頸項,呼吸急促,雙手忙著解開他的長褲鈕扣,移向下面的拉鍊。

她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珊曼莎提醒自己,這一次她會拒絕、會繼續反抗。

「不要……」

她掙扎著,但沒有用,他熾熱的鼻息迴蕩在她的耳畔,他很高興她沒有穿絲襪,不規矩的手扯下了她的內褲,也撕裂了她的自尊,原本想要抗議的字句,變成了無聲的驚呼﹔西蒙堵住了她的唇,然後猛地進入了她。

那陣排山倒海的熱潮席捲了過來,她的心直往下沉,因為使得他們兩人緊緊相繫的,只是原始的性愛,在兩具汗濕的、糾纏的肉體之間,或許再沒有別的了﹔她攀附著他,呼吸破碎、心跳紊亂,讓一個男人如此使她失去控制,這種感覺是非常可怕的,可是她無法欺騙自己,這一刻她憎恨他,也憎恨自己,因為她只想起身離開這頭性慾的動物,但她的身體已經習慣這個男人的撫觸,並樂於與他纏綿。

恢復意識時,西蒙粗重的呼吸拂著她的脖子,他瘋狂跳動的脈搏還是停不下來,並且因為強烈的快感,下體又逐漸堅挺起來。

「你真是個渾蛋……」她痛苦地閉上雙眼,感覺到雙腿之間的濕黏,還有他在她體內的悸動。

西蒙被她痛苦的樣子嚇到了,他還以為她也想要,事到如今,儘管已經挑逗、愛撫了她,珊曼莎都不似以前那麼主動,只是配合而已,彷彿被逼著做她不喜歡的功課那樣,不僅沒有興趣,那種流露出來的哀傷眼神,也挫了他的威風,甚至讓他感到罪惡;侵犯這樣一個聖女將是罪不可赦的過錯,何況她似乎真的死了心。

她怎會如此激烈反抗?

而他又怎能停得下來?

西蒙分難以接受這種結果,那個激情的小蕩婦,竟在流產後變成性冷感,而或許是多重的打擊,纔使得她如此沒有性慾;於是他退而求其次,變成只要求安撫一下他的勃起欲望而交合。

他繼續對她做愛,想要喚起她對他的需求和愛意,事實上,他對女人從來沒有如此飢渴過﹔然而,當他發現她竟然崩潰得啜泣時,所有的熱情迅速褪去,他替自己和她拉整衣服,然後緊緊地擁抱住她,臉上的神情是驚慌、恐懼的,相同的痛楚凌遲著他的心。

「我不是有意要傷害妳的,」他蒼白著臉,聲音裡有著急切的意味。「別哭,珊曼莎,我沒想到會……」

她推開他的懷抱,淚眼模糊地轉身跑了出去,逃離了他的辦公室﹔西蒙目送著她離開,並不在意辦公室外那些驚訝的眼神,而在絕望之中,他的臉上扭曲著屬於他自己的可怕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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