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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夫妻之間的裂痕(六十八)
2006/06/12 01:14:49瀏覽733|回應0|推薦4

瑪倫.霍華的死亡,是一件令眾人都始料未及的意外事件﹔遺憾的是,在經過多次解剖與刑事調查判定之後,這件懸案被解讀為「─次失足的意外」。

空寂的微風拂過冷清的墓地,雲層低低地籠罩上空,一絲陽光穿透厚厚的雲間,落在教堂的尖塔上,倏忽又消逝無蹤。

一名個子高大勁瘦的男子,身穿黑色的西裝,孤單地佇立在一座新墳前面,眼睛直瞪著堆置在墳上的花束﹔映著他蒼白、漠然的側臉,那些已轉為暗褐色、枯萎殘敗的花朵,也經不住風的不斷吹襲,蕭索地凋零在風中。

前來弔唁的艾方斯夫人、故交,以及一些商界的友人,都已相繼離去。

西蒙一個人留在那裡,看似在致上最後的哀思,他見到母親的最後一面,碧亞翠絲曉得丈夫心中也許充滿了悲傷,處理完喪葬事宜之後,就讓他一個人留在淒清的墓園﹔在西蒙心底,似乎仍被過去的陰影所綑綁……可悲,但幸而解脫。

痛苦和死亡究竟有什麼意義?西蒙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定義。

合理的非理性是:當生活和智慧都成熟時,第一個侵襲人心中的感情,就是自己生命由來的父親所犯下的過錯。

在解剖之後,警方說他母親是在意外中過世的,當她跌落樓梯時,就已經折斷了頸椎,因此在一瞬間的死亡過程中,並沒有感受到太多痛苦﹔他的母親──一個值得人憐憫與同情的女人,終於在沒有太多痛苦的狀態下進入永眠,或許,這也算是一種幸福吧?

他不禁又想起艾方斯夫人那張假惺惺的臉。

連親妹妹去世,她都能顯得如此無動於衷,只是象徵性地用手帕抹抹眼角,連半點傷心的樣子也沒有,簡直就是個無血無淚的女人!

一抹黯黑的影子晃過西蒙的眼前,身著喪服的碧亞翠絲緩緩走近他,但她看不出丈夫心中的波動,不禁提議道:「西蒙,我們回家吧。」

他冷冷道:「妳自己回去。」

「我──」她怯怯地說,「天色不早了,我想──」

「少囉唆。」

「可是──」

「妳聽不懂我說的話嗎?」

碧亞翠絲被他這種冷硬的態度嚇了一跳,不過她終究不是個笨蛋,懂得在該閉嘴的時候閉上嘴﹔她沉默地走開,打手機叫了輛計程車,準備直接回倫敦去。

不論任何男人,都具有得自母親的女性形象。

根據這個形象,就足以決定一個男人對女性是尊敬還是輕蔑,是關切還是冷漠,或許所有的男人都像佛洛依德說的,在潛意識中擁有天生的「伊底帕斯」情節﹔或許他並不愛自己的母親,碧亞翠絲心想,可能瑪倫在生前留給西蒙的印象太糟了,因此他對於自己總是表現得漠不關心,更甚而,他會對她發起莫名的脾氣。 

吵架是夫妻的常態,她告訴自已,不過就是語氣兇了點,事情過了就好﹔婚姻需要花上許多時間和心力來經營,只要度過這段磨合期,一切就會變得順利的。

但是,就在瑪倫.霍華去世的一段日子之後,事情開始變得複雜而糟糕起來。

因為西蒙請了長達兩個星期的喪假,伊莉森見他許久沒有去上班,打他的手機也不通,便在下班後,開車到了他位在肯辛頓的新居,打算登門拜訪,順便去探望一下他的情況﹔據說西蒙深愛他的母親,每個人都認為這件意外對他的傷害很大,但也只有伊莉森曉得,西蒙若非遭到母喪與珊曼莎流產的雙重打擊,是不會拋開工作,轉而變得如此消沉的。

黃昏來臨時,雨後的倫敦反射著夕陽的餘暉。

抬頭看去,錯落不齊的古建築群濕乎乎地擠在一起﹔泰晤士河畔一些穿梭到高處和低處的門洞,有的昏暗,有的開了燈,隱約能看到石梯和丟在上面散著霉味的廣告傳單和酒瓶子。

雨水由凹凸不平的台階流入橋下,又順著傾斜的草溝往陰暗的河水中,伊莉森望著這副景象,想起柯南道爾(Conan Doyle)就是在這種氣氛中,寫出了無數篇福爾摩斯的偵探小說,以及那些可怕的謀殺案。

倫敦在冬天的天氣還是十分陰鬱,十一月底氣溫都在攝氏十度以下,天又黑得快,在冷鋒吹襲中,她顫抖著在那城堡也似的屋子外面按了幾下門鈴,但始終沒有人來應門,過了一分鐘以後,她轉而用力地擂門,大門纔終於緩緩地打開了﹔在門房那兒,前來應門的女佣神情怪異,只告訴她說西蒙不在家,然後一副急於打發她走的樣子。

「您好,我是『艾方斯』的總經理特別助理伊莉森.丹奎德,替艾方斯夫人前來致意。」她說著掏出自己的名片遞了過去,見女佣很快地瞄了一眼,於是她繼續說道:「霍華先生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到公司上班,連人事部門也不曉得他要請多久的假,所以我順道想來詢問一下情況──」

「等霍華先生回來之後,我會代為轉告。」還沒等她說完話,那名女佣就立即關上了門。

伊莉森迷惑地站再大理石台階上,看著那兩扇闔上的黃銅大門,聳了聳肩,心想:這可能是西蒙授意給下人,還是別打擾他了。不過,倘若他只是拒絕見客也罷,公司裡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務都要他親自來處理,幾天沒進辦公室不打緊,長期下來也不是個辦法。

當她正沉思著走到車門邊的時候,那兩扇壯麗的大門卻突然打開了,剛才應門的女佣跑了出來,喊道:「丹奎德小姐,霍華夫人請您進來!」

伊莉森詫異地望著那名氣喘吁吁的女佣,默不作聲地,她跟著進入門內,越過裝潢華麗的玄關、酒櫃、無數的水晶吊飾和大廳精緻的手工壁毯,心中仍懷著一絲疑惑﹔原本以為她會在大廳與自己會面,然而當伊莉森被領進一團混亂的餐室時,她看見了碧亞翠絲,並且發現那位昔日的社交名媛,正滿臉淚痕地坐在那兒,而後女佣靜悄悄地關上餐室的門,兩個女人之間的沉默像鉛一般沉重。

眼前的景象駭著了她。

「這是……」

她看見了碧亞翠絲.達貝──因為聽見了伊莉森的聲音,那個狀似飽受欺凌的小妻子抬起頭來,面頰上清楚地印著一塊青紫的摑痕,而伊莉森曉得這個年輕女孩有多天真、無知,像是生活在溫室中花朵,單純得似乎無法瞭解仇恨、背叛和男人的卑鄙自私,或許只敢忍氣吞聲,無法對抗西蒙那種邪惡的男人,以及這場婚姻交易所帶來的詛咒──她的同情心頓起,憐憫和憤怒在心裡交戰。

「西蒙呢?」她忿慨地問道,眼前的杯盤都早已被掃在地上,整間餐室一片狼籍。

「他下午就出去了,」碧亞翠絲抽抽咽咽地柔訴道,「我不曉得他是怎麼了,只是在用餐時提到他母親的事,他就──」

伊莉森走到她的身邊,小心地碰觸碧亞翠絲一邊臉上嚴重瘀血的紅腫,不禁低咒:這渾蛋!連一個愛他的女人都不知珍惜,還滿口愛情的男人!而最後受苦的,總是那些即使被踐踏蹂躪,也要寄生於男人、作賤自己的女人!

「對不起,我──」碧亞翠絲低泣道,「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他會──」

「妳放心,霍華夫人,我會要西蒙負起責任的,他不該這麼對妳。」

她的碰觸是溫柔的,但是碧亞翠絲無法忍受,這只是在另一個女人的面前示弱,也只會更加重她的羞辱而已。

「今天我所遭受的,已經是足夠的懲罰了……」碧亞翠絲啜泣得幾乎無法言語,她淚漣漣地說:「丹奎德小姐,我其實並不想要跟外人透露這麼可怕、私人的事情,讓妳知道了,我覺得好羞恥……」

伊莉森望著她,絕望刻蝕在碧亞翠絲滿佈水霧的眼中,她為此而說不出話來。

「我真的很愛西蒙,真的──」

伊莉森摟住碧亞翠絲顫抖的身軀,柔聲說道:「哭吧,趁眼中還有淚的時候,盡量哭吧……一顆無法哭泣的心,只怕很容易就會凍結了。」

驀地,在她心底,有個念頭逐漸成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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