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隨想與記述（之一）

北京，這是個教人難以忘懷的千年古都，我可以預見，2008年時，奧林匹克的光芒將照亮它的未來；然後，它將會是中國這已然醒過來的睡獅頭上，最引人注目的世界之窗。

上下圖都是北京盧溝橋，因為戰亂關係，只有中間一段是原來的石橋，兩旁都是後來重新修建的部分。

我深深愛著北京。

剛抵達這個人口近一千五百萬人的大城市時，只有看見它在一九五五年建立的舊機場，然後經由被譽為「國門第一路」的高速公路，在這長達十八點五公里的路途中，只消開車花個十五分鐘左右，便到達東直門。在這段不算長的路程上，放眼望去，路旁植滿又高又大的槐樹和柏樹，還有一些抗風沙的楊樹，那映滿眼簾的葳蕤綠意，著實教人眼睛為之一亮。

高速公路的收費標準是卅五人民幣（約為一百卅三元台幣），在那仿宋代建築風格的收費站上，有醒目的「北京」二字金飾匾額，高掛其上，這已建成首府的都城，似乎能讓人看出它長達三千四百年的歷史。

過了收費站，順著寬敞的公路過去，楊樹青蔥，一位「老北京」告訴我關於北京人植樹的由來：北京每年四月常會遭有沙塵暴，這吹自蒙古的狂風沙大得嚇人，連在台灣，也感受得到它的威力，空氣中的黃沙懸浮微粒，四、五月時高得教人咂舌；首當其衝的北京，則更嚴重，沙塵蔽天之外，人人都被吹得灰頭土臉，寸步難行，連屋瓦招牌都會被吹落，可見這沙塵暴有多強烈、多可怕。據稱：曾經就有一位來自於台灣的觀光客，因遭遇到沙塵暴，被街道中飛落的招牌擊中死亡。為此，北京市政府要求市民在每年的孫中山紀念日（植樹節），每人種植三棵樹，以對抗一年一度的沙塵暴。

到了北京，主要在於看明清兩朝的牆頭、磚頭。有句諺語道：「看北京牆頭（建築物及長城），看南京石頭（雨花石）；看蘇杭丫頭（美女），看河南光頭（和尚）；看桂林山頭（山水），看黃山日頭（日出日落）；吃山東饅頭（梨也很好吃），觀錢塘潮頭（漲潮極壯觀）；喝冀北二鍋頭（好酒），到上海的遊人擠破頭（上海就有一千多萬人口，數人頭都數不完）。」由此看來，大陸各地都有其獨到之處，這些敘述，也道出這些景點各式各樣的特色。

一、北京的著名建築

北京原來分為四城：紫禁城（故宮）、皇城（明清二朝王公貴族居所）、內城（清朝八旗子弟居所），以及外城（平民百姓居住區）。在皇城與內城間，有兩道門出入，而在內城與外城間，則有七道門為出入口，這便是有名的九門；典掌九門的提督以清世宗雍正時期的隆科多最有名，試想當年這叱吒風雲、握有京師數萬兵權的提督，是何等威風凜凜！時至今日，內城和外城已然不分，北京老舊的四合院多為灰撲撲的建築物，坐北朝南，灰磚青瓦，相較於皇城中朱門大戶的豪華門面，分外顯得古意盎然；紫禁城牆高十米，百姓住不可高，牆若高過十米，在古代則是「犯上」了。北京有條「古文化街」，一九九九年竣工，街道兩旁仍保留四合院建築，卻因沒有規劃停車場，商業蕭條，店面多租不出去，十分可惜。

到了北京，最好看的是故宮；台灣的故宮看寶貝（好東西都在台灣），北京的看建築（因為國共戰爭後期，都被老蔣搬光光了）。故宮，它又名紫禁城，主要有三宮：乾清宮、坤寧宮和太和殿，全部共九千九百九十九間半個房間，明、清兩朝大多數皇家世居於此，共有廿四位皇帝曾居住過，歷史長達五百年之久，西元一九八九年時被列為世界重要古蹟之一。

自古，九為數字之尊，「一言九鼎」、「九五之尊」都在在強調「九」之為大，又取其吉祥之意。曾有人計算過，倘若古代的皇帝自出生起，一天住一間房，等到住盡紫禁城的每一個房間，都已變成廿七歲的成年人了！這宮殿之大，自不在話下。

恭王府是一大景點，末代皇帝的兄弟溥杰在門口提名寫著塊木匾，字型勁瘦飛揚，煞是好看。清高宗乾隆時，和珅在此建造九十九間半房，著名的電視劇「還珠格格」在此地拍攝，乃因這府邸林榭造景美觀，庭園水塏，無不精緻華美；有櫛比鱗次的奇岩假山，有虯龍靈動的太湖石，有一七七七年所建的「步步高陞」遊廊（只有兩層階梯的斜坡長廊，意指和珅只跨越兩階，便由御前侍衛陞官為一品大員，二步登天），有作為聚寶盆、擋住壞氣惡風、留守好風水的蝠（福）池，那些葉片飽滿如銅錢、植滿蝠池邊的榆（餘）樹，在屋簷、樑柱上隨處可見的壽字和飛蝠（福），種種象徵的意函極多，和珅的迷信與巧思，教人不禁為之嘆服。

過了和珅「舉杯邀明月」的邀月台，就可以看到一座古色古香的流杯亭；流杯亭共有六座，取自王羲之「曲水流觴」之意，眾人端坐亭中吟詩作對，在亭中水道放置一觴（酒杯），杯逐水流，流至誰人面前，那人便須吟詩一首，否則罰酒。這流杯亭作成一「壽」字的小水道，自首端放酒觴於水道中，約三分鐘飄完一圈；和珅聰明，總坐在最末一端，別人只擔心這酒觴即刻便要順水過來，和珅卻比其他人多了幾分鐘思考的時間，要臨時吟詩，便更多了分把握。

在恭王府，還有幾個不去不可的景點：用太湖石堆成假山所建的御景亭是其一，秘云洞與福字碑也可一覽。秘云洞是一些太湖石所形成的一個假山洞，略具蝠形，形態優美，而在洞中，則有清聖祖康熙皇帝的一個「福」字；在北京，常常可以看到乾隆皇帝「到此一遊」之類的提字篆刻，亦或是他在各類書畫上蓋章落款，但是比起這好大喜功的君王，他祖父康熙皇帝的遺墨，卻少得可憐，只這一個「福」寫得最特殊：這「福」字特別強調田土人口的路數，並且在字的正上方蓋上戳印，為僅存的一件「洞天福地」的特殊作品。

北京有六座西洋門（西洋式建築的門），保存最完整的就在這恭王府內，最大的一道西洋門在圓明園，一八六O年英法聯軍燒燬了此一建築，只剩下一道高聳入天的骨架留存，十分可惜。

人稱「鬼子六」的著名外交官奕訢曾居住於此，有了這恭親王奕訢的居間交涉談判，恭王府纔在戰禍中勉強倖免於難；奕訢是清朝咸豐年間有名的六王爺，道光皇帝很喜歡這第六個兒子，但到底，他還是跟慈禧太后一夥人鬥垮了肅順，也讓後來的政局被那個可惡的、竟能得享高壽的慈禧老太太搞得烏煙瘴氣。

恭王府最有名的主人，就是清朝乾隆年間的大貪官和珅，一七七五年他纔居住於此地；和珅原是御前侍衛（轎夫），後來掌管崇文門（當時管理納稅入帳之門，為九門之一），貪污銀兩多不勝數，又經清高宗乾隆提攜為內閣大學士（約為今日之國務院總理），貪瀆更甚，有九億多兩，所得財物珍寶全藏在著名的「百寶窗」下牆壁夾層，以各式各樣不同的窗戶來辨別所藏珍寶，直到高宗乾隆死後，其子嘉慶皇帝纔定了和珅廿條犯上死罪，翻箱覆牆，抄了這貪官的家。

時有諺語：「和珅跌倒，嘉慶吃飽」，便足以說明這和珅的貪贓枉法、罪有應得之處。恭親王府旁邊有條柳蔭街，又名「元帥街」，為天安門、地安門兩門的交接處，人云風水好，清末民初不少名將高官曾居住於此，文革時有葉劍英、楊尚昆；名作家、政論家郭沫若亦曾住在這柳蔭街達十五年之久，然而他所住的居處，卻是乾隆時期貪官和珅的馬棚。

關於和珅，歷史上有名的是他的貪污弄權，曾有不少歷史電視劇以他為藍本拍攝，最著稱的當屬「宰相劉羅鍋」；相較於一些椑官野史，和珅的傳聞也多。

古人說「男長女相，大富大貴」，野史稱和珅長相俊美如女子，與乾隆皇帝間有斷袖之癖；清高宗乾隆在未登御極前，曾傾心於他父親清世宗雍正皇帝的貴妃年秋月（年羹堯之妹），其母卻因此賜死年貴妃――天妒紅顏，一根白綾就此了結了美人的性命。

相傳年貴妃死後，乾隆在她屍首上點了個硃砂為記號，相約與她廿年後完成此緣，廿年後乾隆皇帝偶然遇到和珅，正巧在他身上看見同樣的硃砂痣，和珅外貌又酷肖那美貌的年貴妃，這多情的皇帝便起用和珅為內閣大學士，明知和珅貪贓枉法，卻始終不忍殺他；野史記載乾隆皇帝曾與劉墉（劉羅鍋）到達北京沙河鎮，當地有兩條河川：沙河與清河，劉墉因同那和珅是政敵，二人勢如水火，劉墉極欲除之而後快，便設計問乾隆皇帝：「沙河深，還是清河深」，乾隆皇帝一時不察，隨口答了句「沙河深」（音同「殺和珅」），和珅的小命就差點兒丟了，清朝的歷史也差點兒改寫；但最後，和珅仍當權多年，有當了太上皇的乾隆皇帝作靠山，直等到他駕崩，乾隆的兒子嘉慶皇帝纔好不容易抄了和珅的家。

北京三面環山，京都山、太行山、燕山……等，市區全境約一萬六千八百平平方公尺，崇文區是最小的一區，有著名的崇文門（又名哈德門）；朝陽區是使館區，順義區以對外的機場區為主，而北京主要的市政規劃，是以天安門為中心點，道路作放射狀向四方延伸，整齊寬闊。

一九八九年，除了在郊區，北京禁止在市區騎機車，但時至今日，牛車、馬車、觀光客坐的三輪車、電車、公共汽車和各式各樣的進口轎車，穿梭於其間。一早，大約六點左右至清晨九點，正是北京上、下班的尖峰時段，除了車陣穿流不息，來往行人及腳踏車多得令人乍舌；商店大多晚上八、九點就已關門，一般人十點鐘就熄燈睡覺，但在熱鬧的王福井大街、一些酒家（餐廳）、卡拉OK店，則仍舊車水馬龍，行人如梭。

北京車多人更多，亂鳴喇叭的計程車司機師傅所在多有；常看到車後窗上貼了標語：「文明規範樹新風，愛崗敬業獻真情」，在北京的司機師傅們多半很友善，向他們問路，講得鉅細靡遺之外，還可以瞭解到一般人逛北京的最佳景點在哪裡。

北京文化會館向來為遊客所喜愛。晚上，常有得獎的雜技團在此表演；雜技之鄉在河南吳橋，但是一些老藝人在北京老天橋下的表演，也有其獨到之處，只可惜，聽人說天橋下如今也散了，老一輩的藝人們也都不在了，要看好料的表演，還得到北京文化會館纔有。

在北京，他們是驕傲、身懷絕技的一群；台下觀眾是「有錢捧錢場，有人捧人場」，當地觀眾都是為了沒事兒捧場來的，我這個外來客也不例外。

那表演驚險萬分，有五、六個人「掛」在一根細竹竿子上的，有五、六個人「掛」在一個小男生身上的，有漂亮妹妹把身體彎成一種可怕弧度玩頂盤子、丟呼拉圈的，有絢麗璨爛的舞蹈，還有凌空飛舞、盪來盪去的超高難度特技，一晚上我看得目瞪口呆，他們的表演也真是教人目不暇給、精采萬分。

過了北京文化會館，往北京東城區過去，是有名的東直門；東直門在百年前以運送木材為主，一九五八年拆除，建成二環路，別名「東二環」，路中有一個顯眼的三足青銅鼎，為紀念澳門回歸所設置。著名的北京大學，五四運動的發生地，在那風起雲湧的民國八年，現今已蕩然無存；它的原址如今已蓋起北京文物局，原貌盡失。

過了這北京文物局，便會經過香港船王鮑所酬資建設的華龍街；再前行是一九一七年所建築、大陸最早的（四星級）旅館，還有周恩來所命名的長安大街，原本只有十里長，後長四十二里，以南北向的街道為主線，東西寬約十里。

到了原名東交民巷的正義路（正義路取其「正義」之義），有北京市人民政府，就是清朝原來的日本使館，東交民巷之亂時，日本公使衫山在此被義和團暴民所殺；還有北京最高人民法院，江青等四人幫，便是在此受審。

天安門廣場長寬共四十四萬平方公尺，是世界上最大的矩形廣場，許多有名的事件都在這裡發生著；我站在那寬廣的石板地上，想像著那些在此放聲豪語的人們，那些歡呼舞動的小紅衛兵們，那意氣風發的毛主席，還有那些在六四運動犧牲的學生們。

廣場四周巡視的交通警察、公安二部，與一般軍人服飾相同，長得又高又帥，外表英挺幹練之外，臉上的表情還帶了分兇悍與決心；偶爾有一些法輪功的信徒出現廣場上，便有公安上前逮捕，還有幾個便衣人員（他們的偽裝好到通常是看不出來的），將一干人等帶上箱型車離開。

原先我以為是個賣風箏的平凡老太太，看起來老態龍鍾、瘦骨嶙峋，沒想到，她一會兒就矯健地跳起身來，敏捷地衝向可疑的人，與公安一同詢問盤查，十分有意思。

但這只是千禧年以前的北京。